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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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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行禮噙着喝了口,不由自主地就把夢境都說了:“夢裡她要走,而我站在原地,足千斤口聲啞,我叫她娘,求她别走……”

說到最後,程行禮壓不住心裡的悲傷,掩面哭起來。

鄭岸折了截單衣輕輕擦着程行禮的淚,看他哭,心裡也不好受,盡量最用最溫和沒有粗糙的音色說:“别哭啊。夜裡大哭傷眼睛,伯母下次還會來看你的,這次隻是沒算好時辰,路上耽擱久了,所以啊見面的時辰就不多了,下次見面肯定能說更多。”

程行禮淚眼朦胧地問:“真的?”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想起夢境又頹了,“我以前從未夢見過爹娘,這是……這是唯一一次,她離我那麼近。”

“我從來都不會騙你,知文。”鄭岸說。

程行禮淚止不住了,隻抽噎哭着。

“我娘剛走時,我也常夢見她。”鄭岸擦完眼淚,輕輕順着程行禮的背,說,“有時她在夢裡,讓我照顧好自己;有時就那麼站着不說話,還有時候那個夢又把我帶回小時候。”他看向程行禮時,眼神中浮現了最純真的模樣,說:“我聽人說你夢見故去之人,一定是她放不下你,想托最後一點香火來看你。大夢醒後,别傷心,否則下次她就不來了。”

這種說法,程行禮從未聽說過,遲疑道:“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麼?”鄭岸微微一笑,扶着程行禮躺下,說:“你娘一定很愛你,所以才來看你的。”

屋内燃燒殆盡後的火堆散着微微紅光,程行禮躺回暖窩裡,見那紅光映着鄭岸的臉,忽然覺得在深夜時分跟鄭岸說這些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可心裡那抹愁意又在聽完這些話後淡了些許,說道:“那她現在應該安心了,我過的很好。”

鄭岸也躺了下來,拉好氅衣、被子,說:“等友思病好了,你去弘恩寺把長明燈點一點,拜一拜。伯母多受香火的話,來世也能過好,說不定給你托夢時,已經是個大人了。”

父母一直是程行禮心頭的傷,縱然他再不待見鄭岸,聽到有關父母的話,心裡也軟了,說:“好。多謝世子。”

“你跟我真沒什麼好謝的。”察覺暖窩裡涼了些,鄭岸小心翼翼地問:“有點冷,能抱着嗎?”

程行禮猶豫片刻答可以,鄭岸翻身細細簌簌一陣,手臂穿過程行禮頸間,把他和友思輕柔地圈進懷裡,說:“謝謝你。”

“謝我什麼?”程行禮背貼着鄭岸火熱的胸膛。

鄭岸笑道:“謝你還肯跟我說話,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搭理我了。不過别你啊我的,你是個體面人,叫字吧。”

屋内沉默靜聲半晌,程行禮叫了聲應淮。

鄭岸樂了,阖眼開始唱起一首歌。

室韋語陪着鄭岸渾厚磁性的嗓音,此歌聽來空曠悠揚,似有金陽墜地,漫天紅霞展九天的氣勢。又有陽剛豪情的兒女氣勢在内裡交雜回蕩,待到高出又如萬馬奔于遼闊草原之上,直訴青天九州。

待歌聲停時,程行禮喃喃道:“什麼歌?”

“蒼山。”鄭岸答道。

“蒼山面下,是遼闊無際的草原,水草哺育出熱情豪爽的兒女。”程行禮說,“真好聽,很久沒聽過這樣好的歌了。”

“我娘教我的。”鄭岸在這些話裡品出幾分蕭索來,而後說:“她隻會這一首歌,說隻要我唱起這首歌,就會想回家,回到她身邊。”

許是今夜聊到彼此的母親,程行禮難得肯跟鄭岸多聊幾句:“你想她了嗎?”

身後呼吸停滞半晌,鄭岸生澀地嗯了聲,說:“小時候我和弟弟睡不着覺,娘就會給我們唱這首歌。”他的眼神落在程行禮臉上,柔聲道:“我希望唱完這首歌,你能睡個好覺。”

程行禮突然道:“應淮,其實我很羨慕你。”

鄭岸詫異道:“羨慕我什麼?”

程行禮說:“你有幸福美滿的家庭,恩愛如初的父母,敬你愛你的幼弟。你擁有的平常之物是我這輩子都得不到且渴望的,我有時也會想起我父親,可我連他的樣子都不知道。隻知道他去世了,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我就連他的姓名也不知道。”

鄭岸怕程行禮冷就把他往自己懷裡帶了些,說:“你沒想過找他嗎?”

“我不敢,我怕我得到的答案跟舅舅說的不一樣。”壓在心裡許多年的話在今夜借着雪聲吐出,程行禮輕輕地歎了口氣,“娘在我未滿月時病逝,舅舅說我爹是病故,但我幼時在家找到過他的書信字帖。那字蒼勁有力,能寫出這樣字的人不像是病故。幼時我有個學堂好友,他随母親住母家,他父親因為做了大官抛妻棄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父親叫什麼。”

鄭岸想能在江南這樣的富庶地方讓男子舍下賢妻幼子,許是夫妻關系出了裂痕再或是其他,一想到這裡他就記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為什麼他要對哭泣無救的程行禮施以暴行?

來自心中的愛難道不是用行動和真心一遍遍去維護和肯定的嗎?回想那時的自己,鄭岸真覺得,程行禮對溫和有禮的拓跋瑛産生感情是理所應當的事。他除了會耍幾句嘴皮子,有個事事罩着他的爹之外,他好像沒有在乎過程行禮的感受。個性沖動魯莽,學識又不高,自然沒有能夠吸引程行禮為他停留腳步的本事。

“你爹娘是相愛的,隻是造化弄人,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許是好的。”鄭岸喉嚨有些痛得發啞。

程行禮笑了下,安慰自己:“我知道,而且我不能永遠留在原地生活,得向前看。”

忽然,鄭岸有些緊張地問:“那以後呢?以後你想過什麼樣的人生?”

程行禮思忖許久後,說:“我不知道,仕途困苦,或許過幾年我又要輾轉到其他地方去。要是娶妻,她隻會跟着我受盡颠沛流離的苦楚。”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娶妻嗎?”鄭岸說完這句話真想給自己兩巴掌,怎麼就能問這樣的話?程行禮隻是今夜憂愁上來跟他多聊了兩句,他怎麼能借此去問他的隐私?

怎料程行禮輕聲地笑了下,說:“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樣的人?我害怕,害怕有天犯了上怒,我的孩子會跟我一樣,永遠地想着自己見不到面的父親。”

“不會的,有我……我爹和我弟弟在,他們一定會保着你。”鄭岸怕程行禮想多愁事傷身體,“再者你這麼聰明,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程行禮說:“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不少,朝廷裡的人都是精怪,我算不上什麼。”

“你少年成名呢。”鄭岸說,“怎麼會算不上?”

他覺得自己好像未走進過程行禮的内心,他也有些明白自己一直缺少的是什麼。

是程行禮身上那份淡定和從容,遇事沉着冷靜,且有着堅強不息的生命力。那是他鄭岸自小被父母、皇帝寵着而驕生出來的桀骜與自負,那種豁達他一直沒有擁有過的。

他數十年如一日,但程行禮還保留着少年意氣,以及不可磨滅的溫柔。

程行禮感覺鄭岸往後退了些,一道溫柔含情的視線像是落在耳邊,不太自然地往被子裡埋了點,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說:“年少成名的人不少,但成才的卻不多。說來,你也是年少成名。”

“我不過是仰仗父輩榮光而已,初期的朝廷沒幾個佩服我的。”忽覺話題沉重起來,鄭岸視線從白膚移到有着幾道抓痕的木牆上,笑着說:“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也不說很早,就二狗在長安的時候,我見過你一兩次。那時候,我娘還在,她可喜歡知書達理的讀書人了。你要是來我家做客,她肯定拉着你一口一個小五叫的親熱,保證你來了就不想走。”

以前程行禮收到過魏慧讓鄭郁進京時帶給自己的禮物,那些禮物是魏慧親自備了送給鄭郁在長安的好友,多是些野味珍奇、人參鹿茸。

但其中有一件天青寶相花紋的袍子是單獨送給程行禮的,鄭郁說這是魏慧做了,特意送給他的。

昔年魏慧帶給他的那點長輩關愛讓程行禮難得多出耐心,他笑着打趣對鄭岸:“可惜那時候,我已經是個書呆子了。真要相見,隻怕世子你對我更是挑剔。”

鄭岸怔了下,腦中閃過他在長安的二樓吃酒時,遠遠聽見鼓啰震天響,低眉瞧見,那時少年中狀元的程行禮着着燙金鹞大紅袍打馬從禦街走過。

一陣春風來,吹散了路邊許多娘子的手絹、鮮花,他見一朵迎春花落在狀元發上。

狀元笑着朝歡呼熱鬧的百姓颔首,那迎春花也随力跌在紅袍上。

頓時鄭岸手裡的酒也灑了,濕了他的紅袍子。

記憶湧入潮水來去,鄭岸耳邊又刮起風,他說:“不會的。”

許久都沒等到懷裡人回話,鄭岸低眉,隻見程行禮已睡着了。他自嘲笑笑,要是那時他跟程行禮接觸,對方高似蒼穹明月的人,怎麼會看得上他這麼個詩書不通,粗俗魯莽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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