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樂宴緩緩坐起身,雙手捂住太陽穴,頭好疼啊,總覺得有人給了她一悶棍,全身的骨頭也像被拆開重新拼在一起似的,喉嚨幹得就似沒了水的枯井。
就這副樣子了,她還是聽見了魏錦戍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像叫魂似的。
她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榻側的玉書煨,摸了個空,心裡一驚,害怕這一切又是她做的一場夢。
“嫣然,春風!”
聽見公主喊她們,春風忙放下手裡的活兒,第一個沖進來:“公主,怎麼了,怎麼了?”
趙樂宴探頭:“春風,就你一個嗎?嫣然呢。”
春風擡手擦了擦臉,泥土都蹭到臉上了:“嫣然去給公主盛水去了。”
下一秒,嫣然端着玉書煨就進來了:“公主,我在這裡。”
趙樂宴看着她們,雙手指了指自己:“你們,能看見我吧。”
嫣然和春風對視一眼,這話聽着怎麼這麼熟悉,昨日公主也問過同樣的話。
“公主,你昨日也問了這話。”春風小臉皺巴巴的,這兩日公主真的特别奇怪。
“那今天是什麼日子啊。”趙樂宴仍不放心。
“公主,現在是缙姮三十四年,今日是六月初四,昨日是六月初三。”嫣然耐心解釋。
“缙姮三十四年,六月初四。”趙樂宴喃喃。太好了,重開一局不是她做的夢。
“公主,沒事吧,”說着,嫣然給公主倒了一杯水,将玉書煨放在桌上,“昨夜公主醒了很多次,喝水也勤了許多,許是昨晚桂花炙肉太膩。”
趙樂宴端過水抿了一小口,滿臉寫着心虛:“應該是吧,”擡頭,這才注意到春風臉上蹭上了泥,“春風,你臉上蹭上什麼了。”
春風擡手擦:“什麼?”
嫣然起身,用帕子給她擦臉:“是蹭上新鮮泥土了。”
“泥土?春風,你在做什麼呢,怎麼臉上還弄上泥了。”趙樂宴放下水,下榻朝她走過去。
“我在種丹桂啊,”春風伸出手,一臉求安慰,“公主,你瞧,我手上還被不平整的枝芽劃出了口子。”
趙樂宴拉過春風的手,看着手上大小不一的口子:“疼不疼啊。”
春風知道公主關心她,她心裡就跟放煙花似的,别提多絢爛了:“不疼。”
“待會讓嫣然将治傷的藥給你,好好塗一塗。”
“嗯,知道了。”
“不過哪兒來的丹桂啊。”
春風和嫣然對視,同步驚訝:“公主,昨夜的事兒你不記得了?”
趙樂宴一臉懵:“記得什麼? ”她就記得她和阿兄宴請魏錦戍,喝多了酒,就各自散了,還發生别的事兒了?
“公主,那株丹桂是你要帶回宮裡種的。”嫣然在一旁解釋。
“我?”趙樂宴一點印象都沒了。
見嫣然和春風欲言又止的樣子,趙樂宴自個兒跑到殿院。
那一株丹桂孤零零地種在泥土裡,泥坑外的石磚上還散着未掃的泥土,這丹桂怎麼還提前種上了?
腦海裡忽地閃現一個又一個畫面,所有的記憶就像風向她吹來。
“啊!”
趙樂宴尖叫,她都想起來了——
……
“阿兄,阿兄,繼續喝。”趙樂宴扒拉趴在桌上的趙亦烽。
趙亦烽醉了,隻得任由宴兒晃他的胳膊,含糊不清道:“宴兒,我喝不下了,你饒了我吧。”
趙樂宴越喝越來勁:“阿兄,這可是桂花米釀啊,榕憶酒樓的招牌!來,我們繼續喝。 ”
趙亦烽擺手,他是真不能喝了,他自诩酒量還行,可這桂花酒釀實在是烈。
“阿兄,你這酒量還得練啊。”趙樂宴笑,正要端酒就飲,手裡的酒就被魏錦戍一把奪過。
趙樂宴還沒反應過來,魏錦戍就将她的酒一飲而盡。
“魏錦戍,這是我的酒,你還我的酒。”趙樂宴踮腳去搶。
“你喝醉了,趙樂宴。”
趙樂宴?他居然又喊她的名字。
“魏錦戍,你不許喊我的名字,在外面,你得喊我趙小姐。”她和他可沒那麼熟,再說了,她是公主,他一個亂臣賊子怎麼敢直呼她的名字?
“該回去了。”魏錦戍捉住她纖細的手腕。
“我不回去,我還要喝!魏錦戍,你把酒還我!還我!”
在包間外侯着的嫣然和春風聽見動靜就沖進去了,一進去,就瞧見公主一副要生扒了魏家郎君的樣子。
見狀,嫣然和春風立刻上前拉開公主,雖說魏家郎君向王上求娶了公主,但一切未定,皆有變數。若是讓别人瞧見了,定會影響公主聲譽。
“公主,公主。”嫣然溫柔地托着公主的臉。
趙樂宴喝醉,困意上來了,腦袋順勢埋在嫣然的脖頸裡,像一隻黏人的小貓咪似的撒嬌。
春風上手理理公主背後的披發,又将搖搖欲墜的簪花重新别好,就聽見祁王殿下的聲音,她才想起關心祁王殿下。
“祁,公子,”春風差點又喊錯了,幸好她話刹得及時,“醒醒,我們該回去了。”
趙亦烽沒應聲。
魏錦戍從趙樂宴身上收回眼神,開口安排:“春風,你去喊我的侍從,讓他上來。”
春風看了眼祁王殿下,頓時知道了魏家郎君的用意:“好,我這就去。”
嫣然看了眼祁王殿下,又斂回目光看着懷裡的公主,輕喚了一聲:“公主。”
趙樂宴說着醉話:“我還要喝桂花米釀。”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嫣然溫柔地輕拍着公主的背,“我們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我還要喝……”不等趙樂宴說完,魏錦戍徑自從嫣然懷裡拉過她,将她一把抱起。
嫣然一下沒反應過來,等魏家郎君抱着公主要出包間的時候,嫣然回過神,立刻跑上前,攔在魏家郎君面前。
“魏家郎君,我家小姐就讓我和春風來攙就好。”
魏錦戍一點都沒想放下趙樂宴,他低頭看了眼安靜蜷在他懷裡的人兒,眼裡都染上了溫柔。
嫣然着急了:“魏家郎君,我家小姐待字閨中,還望魏家郎君為我家小姐聲譽考慮。”
魏錦戍仍沒有放下她,看了眼沒關嚴的包間門:“有在這裡耗着的時間,這會兒我們都上馬車了,”他看向嫣然,“放心,我不會不顧她的聲譽,一切我擔着。”嫣然猶豫,話雖這麼說,但她心裡仍覺得不妥。
可包間外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早點離開榕憶酒樓自然最好,免得多生出些事端。
嫣然下定決心,讓開了路。
魏錦戍趕忙以袖遮住趙樂宴的臉,出了包間,旁人了然一笑,并未多管,小娘子與人同行醉酒是常有的事,不稀奇。
春風和步隽一前一後上樓,迎面瞧見魏錦戍抱着公主。
要不是嫣然動作快,捂住了春風的嘴巴,春風怕是就喊出來了,大庭廣衆之下,魏家郎君怎麼抱着她的公主啊。
魏錦戍看了眼步隽,眼神示意:“步隽,你上去。”
步隽應聲:“是,公子。”
嫣然給春風使眼神:“春風,你跟着去,也好搭把手,小姐這兒有我。”祁王殿下和公主都喝醉了,為避惹眼,隻有她和春風陪着一起出了宮,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和春風都得盡自己全力護好祁王殿下和公主回去。
春風懂了嫣然的眼神,立刻跟上步隽。
魏錦戍抱着她出來酒樓,車夫已将馬車駕了過來。
嫣然跟在後頭,全程使不上力,魏家郎君将公主護得很好,動作很小心,又是防公主的腦袋不被撞到,又得控好公主亂動的手腳。
“你不許走。”趙樂宴醒的及時,在魏錦戍快要下馬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魏錦戍低眸盯着她的手:“趙小姐。”
“魏錦戍,你怎麼不喊我的名字了?”借着馬車外昏暗的燈火,趙樂宴直勾勾盯着他,想從他的眼睛裡瞧出什麼。
魏錦戍喉結輕滾,沒說話,隻是輕輕扯下她的手。
趙樂宴仍不願放他下馬車,她整個人湊過來:“魏錦戍,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我會一直盯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