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傳出陣陣婉轉低沉的琴音,被風吹的簌簌作響的樹葉似在為琴音伴奏。
一曲奏畢,馮楠妤輕掖袖子端坐。
“彈的真好!”馮瑜楊不知何時進了院子,“楠妤,你的琴技越來越好了。”
聽到馮瑜楊的聲音,馮楠妤沒有回應,沒有回頭,臉上也看不出太多情緒。
馮瑜楊站在原地尬笑一聲,忙轉了話題:“楠妤,你看二哥給你買什麼了,這可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裹糖酥,我今兒正巧碰見了,就給你買了,”說着,馮瑜楊拿出一塊用油紙包着的裹糖酥,滿心期待地遞到楠妤跟前,“你快嘗嘗。”
馮楠妤沒有接,隻是緩緩起身,與他拉開了距離,臉上的神情依舊冷漠:“我還得去習字,二哥找我有何事?不妨直說。”
“楠妤,”馮瑜楊欲言又止,“我,來找你沒什麼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自賞花宴那回,他與楠妤不歡而散後,楠妤就許久沒來尋過他了,哪怕是偶爾迎面碰見了,楠妤也不與他多言,隻是喚他一聲就走了。
他們從小相依,楠妤在他心中的份量可不一般,上回是他嘴笨了,不懂得變通才惹得楠妤不高興了,他想彌補,所以這幾日,他日日都買楠妤愛吃的給送過來,日日都來見她,但楠妤都對他愛搭不理。
她對他真的大不如從前,他很害怕,害怕楠妤真的要抛棄他了。
“二哥既見到我了,那就快回去吧。 ”馮楠妤語氣淡淡的,不複從前的熱情。
馮瑜楊真的慌了,他和楠妤不是沒有置氣的時候,但很快,他們就和好如初了。
這次不一樣,楠妤好像真的不想理他了。
“楠妤,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馮瑜楊小心翼翼地開口。
“二哥,我不生氣。”
一聽到楠妤說不生氣,馮瑜楊倏地松了口氣,卻在聽到楠妤下一句話後,心如墜崖,摔得四分五裂。
“二哥,我以後都不會再對你生氣了,”馮楠妤語氣仍是淡淡的,但字字誅心,“你是馮府的二公子,你還有六弟相伴,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日後,你我不必來往了,我在這提前祝二哥功名加身,前程似錦。”
“楠妤,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馮瑜楊真的害怕了,楠妤從來沒對他這麼冷漠過,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再多坎,他們一起邁,再多禍,他們一起擔,以前隻剩一塊裹糖酥,他們都會分着吃,可此刻,她都不願對他多說一句。
“二哥,我能有什麼意思啊?我的意思你心裡也很清楚。”
馮瑜楊眼都紅了,聲音都在抖:“楠妤,我,我那回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我,我隻是想要家族和睦,一家人都好……”
“是啊,一家人都好,隻是,一家人裡沒有我的位置。”
“楠妤,不是這樣的,我們都是一家人……”
“二哥,”馮楠妤打斷他的話,“上回我說得很清楚了,你也說很清楚,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楠妤,你知道,我,我嘴笨,我……”
“二哥,你不用自貶,你寬宏,你大量,可我不是,我就是自私,就是自利,我們都沒錯,我們隻是選擇不同。”
“楠妤,我知道,你還是在生我的氣,”馮瑜楊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隻新的簪子,“上回那玉珠簪摔碎了,我特意給你重新買了一隻新的,這隻簪子玉珠色澤更好。”
馮楠妤沒有接他手中的那隻新簪子,新的簪子再好,那也不是從前那隻簪子了。
“二哥,我說過了,我的決心就如那摔碎的玉珠簪,碎了便再不回頭。”
“楠妤。”
“二哥,請回吧,”馮楠妤繞過馮瑜楊,頓住步子,“我喜清靜,還望二哥日後不要再來打擾,若真的偶然遇見,也不用互喚了。”
“楠妤……”
“荷月,送客。”馮楠妤徑自回了屋,頭也沒回。
荷月雙手絞在一起,她知道小姐向來說一不二,愛憎分明,但她以為小姐對二公子會不一樣,畢竟小姐與二公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
看二公子滿臉悲傷,荷月也隻能聽小姐的命令:“公子……”
馮瑜楊輕輕搖頭,他不信,楠妤會對他這般狠心。
見狀,荷月忙攔在馮瑜楊面前:“公子,你就别為難荷月了。”
小姐都發話了,她定不能讓公子再往前了。
馮瑜楊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力氣,楠妤這次,好像是真的生氣了,是他買裹糖酥和新簪子都哄不好了。
“那我,我先回去了,等楠妤不生氣了,我再來看她。”
荷月看着公子失魂落魄離開了,才折回去找小姐。
荷月輕叩了叩門,得到小姐應允,她才輕輕推開門,遠遠就瞧見小姐正在鋪竹紙。
她趕緊上前給小姐研墨,偷瞧着小姐的臉色,适時開口:“公子,回去了。”
“嗯。”馮楠妤淡淡地應了一聲,荷月不知道小姐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從前小姐和公子鬧别扭,睡醒了,就都忘了,可這次不一樣,小姐是真的被傷了心。
這次,公子向小姐低頭了那麼多回,小姐都沒再心軟過。
“小姐,公子他……”
“你要是想替他說話,你就和他一樣滾出去。”馮楠妤冷着臉。他不想再提這件事了,也不想再說她二哥了。
她和他二哥,自玉珠簪摔碎了那日起,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是,小姐。”荷月不敢多說什麼了,隻得認真地研起墨,讓小姐盡快習字。
半晌,馮楠妤目光從她研墨的手緩緩移到她的臉上,不大的一張臉上,皺巴巴的全是眉結。
“荷月。”
聽到小姐的聲音,荷月加快研墨:“小姐,墨快研好了……”
馮楠妤抓住荷月研墨的手:“我是要問你,你怎麼還不開心?”
荷月愣愣擡頭:“小姐,荷,荷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