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俞禧跟着扶風走至觀台一處陰涼席亭,兩人相對而坐,身前低矮的桌案上放着幾盤糕點與一壺茶。
“夏二小姐不必拘束,這些茶點是專供觀台之人食用的。”
扶風将桌案糕點稍稍推近夏俞禧一側,随後提起茶壺斟了一杯茶遞給夏俞禧。
“多謝扶公子。”夏俞禧接過茶後吃了一口,又拿起一塊糕點小口小口地咬着。
她其實并不餓,也不怎麼渴,隻是覺得跟不熟的人坐在一處怪尴尬的。
兩人之間你不言我不語,想緩解尴尬便隻能讓自己有點事做了。
不知時辰過去了多久,夏俞禧隻知手中那塊糕點已經快被她一點一點地啃完,她喝了口茶将最後一口糕點順下。
正探着頭眺望下方騎射場欲從中尋到那抹身影,忽而有幾名男子走至兩人席亭處,其中一人語氣譏諷道:
“喲,這不是從南域來的質子嗎,如今傍着三公主入了崇理書院,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我說姓扶的,你來做質子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你那質子窩,别瞎出來晃悠讓我等見到晦氣!”
又有一人附和道:“就是啊,一個質子,也配與我們做同窗?啊呸,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還有這茶點,是你配吃的嗎?你南域那破大點地還不夠老子玩一天呢。”
說罷,其餘幾人紛紛大笑起來。
這些人欺人太甚,夏俞禧微蹙着眉正要說話,扶風止住了她,随即淡笑着搖了搖頭。
看起來應當是早就習慣了這些嘲諷。
幾人又諷笑了幾句,見扶風仍舊一副從容淺笑的模樣便也覺沒趣,不多時便離開了。
這樣的場景在扶風的質子生涯中應該經曆過不少吧,如今都已經慣用微笑來應對這些聲音了。
“扶公子,你沒事吧?”
夏俞禧對他既同情又佩服。
同情他孩童時期便被南域送來昭國當質子,原本衣食無憂的皇子生活,一朝一夕間已成往事,難以再追。
佩服他做質子時面對冷嘲熱諷的從容不迫與隐忍,言語是極為鋒利的武器,它在不知不覺中會要了人的性命,而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裡扶風卻沒有因此而輕賤自己,所以她佩服。
“無礙,夏二小姐不必擔憂。”他雲淡風輕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良久,奚辭州出了騎射場,方才已有扶風派去的人告知他夏俞禧在觀望台。
“你怎麼來了?”奚辭州的語氣有些急促,可見他是剛一下馬便趕了過來。
夏俞禧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遞給他,“先擦擦汗。”
奚辭州接過帕子二話不說在臉上擦了起來。
兩人這一來一往的舉止極為自然,簡直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扶風低着眸在一旁默默飲下一口茶。
見奚辭州将臉上汗水擦的差不多了,夏俞禧笑眉眼開道:“我來這是恭喜你順利通過這次考試的,世子你很棒哦。”
突然的誇贊令奚辭州呆愣了一瞬,片刻,他揚眉道:“行,我知道我很厲害。”
“不過夏俞禧,你除了誇我就沒其他表示嗎?”
他抱着胳膊等她回話。
“咳咳,”扶風捂唇輕咳兩聲,站起身道:“我還有些要事便不在此打擾二位了,先行告辭。”
他含着笑看了奚辭州一眼,不等兩人反應便離去了。
奚辭州隻覺扶風方才看他的那一眼莫名其妙,他沒多理會,依然抱着胳膊挑着散漫笑意等夏俞禧開口。
夏俞禧還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主動要禮物的人。
奚辭州的臉皮真是太厚了,比城牆還要厚。
她佯作不知:“世子說的表示是什麼?”
“就一句話?沒個賀禮什麼的?”奚辭州坦然道:“我好歹努力了三日,如今連個賀禮也沒有,唉,真是傷人心。”
夏俞禧無言片刻,她好聲好氣問:“不知世子想讓我送您什麼禮物呢,先說好了,貴的我可買不起。”
奚辭州朝桌案幾盤糕點觑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就糕點吧,你上回送的那個,再去做一份送給我就行。”
“上回?”夏俞禧回想着:“哦,是不是栗子糕?”
奚辭州點了點頭。
他還是有些心虛的,畢竟上回她送的糕點别說吃了,他摸都沒摸一下,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就被他丢在了樹下,現在想去找也找不着了。
“你就、就按照上回做份一模一樣的送給我就行。”他補充了一句。
奚辭州這麼喜歡她做的栗子糕看來她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夏俞禧歡喜道:“我做的栗子糕很好吃對不對?”
奚辭州故作淡定地點了下頭:“嗯,很好吃。”
聞此,夏俞禧身後的尾巴登時雀躍地翹了起來。
還是頭一次有人如此肯定她的手藝,夏俞禧自信心大增,當即應了下來:“好,世子既然喜歡我今日回去就做,到時候再給你送過來,可好?”
“嗯。”
奚辭州送夏俞禧出騎射場時,夏俞禧心裡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扶風方才一事告知奚辭州。
想了想,她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這是扶風的事,她不便插手。
回到齋舍,夏俞禧馬不停蹄地準備好各種栗子糕用料。
這栗子糕的做法還是她向夏芷甯請教的,當時跟着夏芷甯邊做邊學嘗了一塊,沒想到味道還不錯,她都快覺得自己在糕點一事上天賦異禀了。
結果今日奚辭州又難得贊歎她了一番,夏俞禧更加堅信她的在廚藝一事上是有天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