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有情人種下媚蠱再引他們殉情，那些中蠱之人就連死後亦不得安生。你說你這麼做是為了讓他們不再體會如你一般被情愛折磨的痛苦。”

“可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老者輕諷道：“你不是，你隻是因為自己愛而不得，不能圓滿，所以你也不想看到他人圓滿。”

“你甯願讓那些人死後做風流鬼相守，也不想看到他們活着時的情濃意切。”

“還有那些無辜村民和誤入媚山之人，你利用他們煉制媚蠱，将他們供奉給蛇媚，如此再從蛇媚身上取血保住你容顔不變。”

“小黛，你已經做錯了，回頭吧。”

“回頭？”尤黛蓦然大笑。

“我為什麼要回頭，我做的這一切如今快要大功告成了，我的燕郎回來了，他很快就回來了，我還要和他長相守呢。”

“這些都是我多年等待換來的，我等到他了。”

“尤黛姐姐，”夏俞禧沉聲道：“他是許路歸，不是百年前的燕齊。”

“不！”尤黛激動怒吼：“你懂什麼，他有跟燕郎一樣位置的紅痣，他們長得也很像，他就是燕郎，就是燕郎回來找我了。”

“他知道我等得很辛苦，他來履行誓言了。”

老者：“就算他是燕齊的轉世，但他也已不是燕齊了。”

“小黛，迷途知返。”

尤黛看着她輕蔑笑道：“迷途知返？”

“跟你一樣窩在那鬼地方，被人當成一個怪物？”

“師父，您真是糊塗了。”

原來在西北竹林裡遇上的這位老者竟是尤黛的師父？！

夏俞禧頓覺驚訝。

“啊啊啊啊啊——”

一聲驚叫打破了夏俞禧的思慮，她循聲去看，隻見尤黛原本烏黑的發絲正在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幹枯白發。

她光滑細膩的皮膚也在發生變化，原本嬌媚動人的臉蛋霎那間布滿皺紋，眼神也逐漸渾濁。

“她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容顔本是依靠蛇媚保持，如今蛇媚被除，她自然會回到原本該有的模樣。”

奚辭州解釋着，他恢複了些許力氣，夏俞禧扶着他站了起來。

“不，不可以，不能讓燕郎見到我此番模樣。”尤黛絕望又驚慌。

“是你們，都怪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她袖中劃出一把匕首奮力朝奚辭州刺來。

她的速度極快，奚辭州如今還很虛弱，以這個情況很難避開尤黛必殺之心，夏俞禧當即擡起扣有箭弩的手，凝神瞄準了尤黛持匕首的手腕。

隻聽悶哼一聲，尤黛的腹部淌出鮮血，一把利刃從她身後刺入。

夏俞禧垂下手往尤黛身後之人看去。

“許路歸。”

尤黛低眸看着一劍刺穿的腹部，她呆愣地轉過頭，許路歸驚恐的神色落入她眼中，她滿眼不可置信：

“燕郎你……殺我？”

許路歸抽回刺入尤黛體内的劍，語無倫次道：“我、我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驚惶地看着尤黛：“我本來隻想制止你，沒想殺你。”

可不知為何，他的劍在出鞘那一刻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了尤黛。

尤黛口吐鮮血，身子朝前倒去，許路歸上前扶住了她，将她抱在懷中。

他臉色蒼白，慌張無措：“我真的沒想這樣的，對不起，我……”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荒唐的一幕。

“沒關系，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傷我了。”尤黛在他懷中悲哀一笑。

她伸出手微微發顫地撫上許路歸眉眼：“你想起來了嗎？”

她語氣中充滿希冀，又帶着些小心翼翼。

許路歸陷入沉默。

“你是燕郎嗎？”

許路歸神情複雜地看着她，道：“我的名字叫，許路歸。”

“尤黛姑娘，”他輕聲喚她，“放手吧。”

尤黛眼底浮滿失落，她怔怔望着他。

“你的燕郎當初沒來找你或許是半路上遭遇了不測，他……”

“他應該是很愛你的，我相信能被尤黛姑娘喜歡上的男子不會差。”

“他興許也一直在某個地方等着你。”

許路歸俯下身在尤黛耳邊低語幾句，不知說了什麼，尤黛神情湧上悲恸，唇角卻又帶着一些欣喜。

許路歸眼眶泛紅地看着她，緩緩點了下頭。

尤黛眸光不知看向了何處，隻聽她斷斷續續地說着：“……多……謝……”

她眸中的神采消失殆盡，眼瞳渙散，一隻染了蔻丹的手垂落而下。

許路歸眼中流下一滴淚，從尤黛額頭一路淌下，最後在她微微彎起的唇角滑落。

良久，許路歸抱起尤黛往山寨走去。

那道身穿喜服的高大背影在此刻竟顯得尤為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