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些許泛黃的發絲上染了片片雪花,給她沒什麼氣血的臉上又添了幾分病弱感,唯那一雙眼瞳炯炯有神。
額角兩邊的碎發遮擋了視線,裴寂眯起眼睛,看着趙蓮英。
趙蓮英被這雙眼睛盯得不自在起來,心裡驗證了聖上說的話,這何二姑爺的眼神着實看得他心裡發怵,渾身不得勁。
“還是何二姑爺通情些。”趙蓮英說話慢條斯理,低着頭别開了她的視線。
皎皎不明白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她如此做法豈不是将自己拱手奉上。
就這麼想死嗎。
她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複雜的神色蔓延開來,斬釘截鐵道,“裴寂,不要去,不能去。”
去了,你會丢掉半條命的。
就她現在這幅身子骨,能不能真的活下來還另當别論。
“相信我,他們不會拿你怎麼樣的……我會……”
護着你。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裴寂說了一句,“二小姐這是在關心我嗎?”
皎皎心下一顫,這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還有閑心問這些。
她沒有開口,她覺得她始終看不透眼前這個女人。
裴寂忽然笑起來,眼角彎彎,還是那麼好看,隻是看起來有些凄涼。
“二小姐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若你一意孤行,那他們,怕是也不好過。”
何皎皎看了一眼身後,她忽然明白了裴寂,她是為了其他人的安危才铤而走險。
她深知今日無論如何也脫身不得,她走不出這紅牆高瓦,倒不如随了他們的意。
此刻的她不是人人望而遠之可怕的存在,她隻是個需要溫暖,需要關懷的不起眼的女孩罷了。
“若這遭非走不可,那便把我一同帶走吧。”皎皎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家常一樣,尋常得不能再尋常。
如果這牢劫逃不過,那至少她還能在裡面幫襯些什麼,至少能時刻關注裴寂的動向。
裴寂瞳仁微縮,不可思議看着她,眉頭緊了又緊,何皎皎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趙蓮英忙回道:“哎呦,老奴這可不敢。太子殿下隻吩咐了請二姑爺過去坐一坐便可,倘若沒旁的事,二姑爺會很快回來,二小姐不妨在此先等上一等。”
何晚媞沒等皎皎說話,率先開口,順勢而回,“那就有勞趙總管了,我等在此靜候佳音。”
她走到皎皎跟前,一手搭在她手背上,對着她搖搖頭。
“姐姐。”
何晚媞小聲勸慰:“三妹妹,不可。”
皎皎明白她的用意,在外面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但她分明看到,裴寂原本碩亮的目光瞬間暗淡下去,恢複一片死寂。
她想再與她說什麼,可這人擡腳便随趙總管去了。
偏偏少年背影,在寒風中依舊站得筆挺。狹窄的肩膀一晃不晃,在雪地裡留下幾行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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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沒見到宇文景琛,而是被直接交由了大理寺代審理。
她看見趙蓮英給衙役說了幾句耳語後便匆匆離開,再沒有瞧她一眼。
那幾個衙役看起來流裡流氣,打量了她一番後皆是搖頭歎氣。
“太子呢,不是太子要見我嗎?”裴寂問得很輕巧,如同已有所預料,泛着冷意的眸子甚至還有幾分玩味。
走在她前面其中一個衙役把玩着手裡的鑰匙,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冷哼道:“太子?我看你還是别癡心妄想了,既然來了大理寺就好生呆着吧,太子是何等人物,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裴寂閉了嘴,這官差怕是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她被草草安排在了這裡。
看來這宇文景琛和皇帝都不想讓她活着出去。
衙役打開了牢門,一把将她推了進去,“快點,别磨磨蹭蹭。”
裴寂被生猛的力險些推倒,她扭頭用陰狠的眼神看着他們,像是個會噬人的惡鬼,讓人心裡發毛。
後面的衙役被她看得怒氣直升,一揮手上的鞭子,狠狠抽在她的背脊上,“看什麼看!還真以為自己還是個官宦子弟,别擺着一副清高模樣,進了這裡,什麼都得聽老子的。”
裴寂身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感直戳心窩。
似乎很久都沒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她甚至還有些懷念這種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快-感。
她沒有退卻,反而讓她更加瘋狂的怒視他們,表情還帶着冷嘲。
那張申上手想再揮幾鞭子,被旁側另一個官差攔下,“算了算了,不過是個犯人,大人自會來審理。”
見那人勸阻,那發狠的張申收斂了脾性,朝着裴寂吐一口唾沫星子,“我呸!還敢跟老子叫嚣,早晚讓你長記性。”
李司見多了牢獄裡發了瘋模樣可怖的犯子,他看裴寂那樣好似也不是個好惹的,像是随時會發瘋,趕忙推搡着張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