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安和林期兩人沒有上過學前班，一上來就是小學，開始對于他們來說非常的困難。

尤其是林期，他耳朵聽不見，隻能讀唇語，還必須得對方放慢語速面對着他說才行，顯然要教一整個班的老師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

可是有一點，他們遠超于班裡其他小孩，那就是求知欲和自律。

他們兩人都有一個糟糕的家庭環境，社會環境又告訴他們，讀書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唯一機會，在他們還未進入校園之前，這個意識就已經埋進他們心裡，逐漸生根發芽。

程祈安這個意念尤為強烈，李奶奶年紀大了，林期耳朵聽不見，他是他們三人之中唯一的正常人，他覺得自己長大後理所當然地應該承擔照顧他們二人的責任。

因此他特别認真刻苦，教過他的老師在學期還沒過半便見識到他的不一樣。

“程祈安這次考多少分？”寫教案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看着批改試卷的數學老師問道。

“滿分。”數學老師驕傲又有些感慨地舉着食指回答。

“那小孩真是……”語文老師說着，豎起了大拇指，意思不言而喻。

“剛進班的時候，他屬于吊車尾的，這才半個學期不到，所有的科目全部前幾名。”數學老師停下批改動作，在試卷裡翻找一番，找到林期的卷子，接着說，“連帶着林期那小孩也上了中遊。”

“鎮上幹部當初說明林期情況的時候，我隻當是班裡多個人頭，讓他平平安安渡過九年義務教育就行，現在看來，他說不定還能考個高中讀讀。”班主任放下筆，想到什麼，接着說，“下課的時候我就沒見他們兩人玩過，要不是在自學，要不就是程祈安在教林期。”

說着說着，班主任突然問：“對了，你看他們兩人平時跟同學相處怎麼樣？”

“诶，你一問這事我就想起來個事忘了跟你說了。”數學老師停筆，身子隔着桌子往班主任的方向夠着，“前段時間三年級的數學老師跟我聊天，說他聽他們班同學閑聊時說自己班有同學和一年級小孩子起沖突還被打服了。”

“怎麼？和程祈安有關系。”班主任眉頭皺了一下。

“有，不過不是他們挑起的。我當時聽他說有個同學耳朵有問題我就想到林期了，所以我私下找班裡比較活躍的同學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三年級小孩找我們班一個小孩麻煩，程祈安和林期碰見了，主動出頭幫同班同學。你來我往之間，三年級那小孩罵了林期一句聾子，然後雙方就打起來了，程祈安和林期兩個人愣是把幾個三年級小孩打跑了。”

“這事你怎麼沒告訴我？”班主任看起來不太高興，有些擔憂。

“我知道這事的時候這事就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當時手頭上有事，一時就給忘了。”

“那他們倆沒事吧？”班主任不太放心，還是問了一句。

“沒事。那同學跟我說，不僅沒事，第二天這事就傳得班裡同學都知道了，同學們都對他們倆刮目相看。”數學老師笑說，“恨不得跟他們倆結拜成兄弟呢。”

“哈哈哈……”班主任被這說法逗笑了，“都是小孩子，孩子心性。”

事後班主任還是有些不放心，傍晚放學後，找了程祈安。

空無一人的走廊裡，班主任蹲下身子和程祈安視線齊平：“最近學習困難嗎？”

“有的題目難，不過我會學會的。”程祈安如實回答，認真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大人模樣。

“哈哈哈，好好。”班主任被逗笑了，“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學生，繼續保持。”

“嗯，我會的。”程祈安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跟班裡同學相處得怎麼樣？”

“挺好的。”程祈安想都沒想，輕快說道。

“我之前聽說你和林期見義勇為，保護了我們班同學，有這事嗎？”班主任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看起來平易近人。

程祈安眼皮跳了兩下，擡眸看着班主任，不說話。眼眶裡滿是怯懦害怕，像是被人抓住幹了壞事的可憐小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巴巴看着你，讓你壓根沒心思生氣。

“老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這是見義勇為，是最棒的。”班主任見狀，連連解釋，“我是擔心你們受傷。”

程祈安想到當時那個三年級男孩拳頭落在自己背上的悶響，又想到自己狠回過去讓對方連連慘叫的幾下，搖了搖頭：“我們都沒有受傷。”

“好好，沒有受傷就好。”班主任摸了摸程祈安的腦袋，“以後遇到這種事告訴老師，老師會幫你們處理的，好嗎？”

程祈安看着面前語氣溫和的班主任，片刻後，點了點頭：“嗯。”

“對了，為了獎勵你和林期同學的見義勇為，老師給你們準備了獎勵，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班主任說着站起來，轉身走進辦公室。

程祈安像是沒料到還有這事，有些恍然，眼神發愣地落在班主任身上，直到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後幾秒才回過神。

一分鐘不到，就見班主任提着個黑色塑料袋，走到程祈安面前蹲下，将袋子裡的東西依次介紹：“這些是新本子和筆，這些是吃的。每樣都是兩份，你和林期一起分。”

說完就要遞給程祈安。

程祈安凝視着袋子裡的東西，心裡有些震動，不是因為這些東西，而是因為這些東西背後的獎勵意義。

他靜默半晌，鼻頭有些酸，扯開一個喜悅的笑容，才伸手接過，喉嚨有些發緊地說：“謝謝老師。”

“好，我也不耽誤你們時間了，快回家吧。”班主任起身，拍了拍程祈安的肩膀。

程祈安提着塑料袋，仿佛千鈞重，都快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