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以為崇山明不會吃那塊蛋糕的。
但是他卻十分自然的,和所有人一樣,盤膝坐在地上,時不時把蛋糕送進口中,更多的時候望着投影幕布上放着的老片子。
片子是溫遐選的,裡頭男男女女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給薛簡一種黏糊糊的感覺。
放了二十多分鐘,薛簡才看出來,這好像是個恐怖片。
神遊了一會兒,聽到了溫遐笑出鵝叫的聲音,才發現大概是恐怖喜劇片。
而到了結尾,男女主角欣喜若狂的抱在了一起,在廢墟前接吻,薛簡又在心頭重新定義了一下。
嗯,恐怖喜劇愛情片。
“還記得這部嗎?”溫遐意猶未盡的問着崇山明,“小時候有一次跑到你家地下室,偷你哥的碟片看,就是這一部。被發現了以後,你把我扔下,自己跑了,程左禮差點吃了我。”
“記不清了。”崇山明用手撐着地面,緩緩地站了起來,“你們該回去了。”
邢曜已經摟着抱枕在一旁睡着了,呼噜聲十分有節奏,他吧唧了幾下嘴,翻了個身,袖口滑落以後,胳膊上露出了好幾處淤青,應該是今天拍打戲摔的。
薛簡看到以後,轉身去行李箱裡翻起了藥。
溫遐和崇山明站在窗邊,前者意味不明的輕嗤了一聲。
“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顯而易見。”
溫遐被這四個字噎了一下,然後笑容就變得玩味了起來。
“行,不愧是程家人。”
她說完這句話就準備離開,然而崇山明卻僵在了原地,半天才側過身,面色沉沉。
溫遐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張了張口想要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愧是…這個句式在很多時候,是褒義的,但是也在一些時候,是很微妙的貶義。
程家多年以前給衆人奉上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談資,主人公是崇山明的父親,程度。
他本來和夫人是青梅竹馬,甚至專門寫了一本回憶錄來記叙兩人的往事,然而十年過去,在長子程左禮七歲那年,一個女人的出現,讓他的深情全都成了笑話。
沒人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隻聽說那一年,她跟随家人,從港區來到内地,即便是在那個摩登時代,她的豔麗也不允許任何人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當時,很多人都愛她,但是這麼多年過去,關于她的信息,也隻有一張模糊不清的側臉,和一個模糊的名字,人們叫她趙小姐。
而那個親手抹去她一切存在痕迹的人,有人猜是程度。
畢竟和趙小姐的死訊同時被曝光的,是程度與她的私情。
程度的車在高速公路上被貨車撞飛,雖然事後查出了是競争對手雇傭的殺手做的,但是趙小姐卻已經回不來了。
她坐在副駕駛,她沒有系安全帶,就算被攝像機怼到最近處去拍,也隻有面目全非。
程度把痛徹心扉這四個字展現的淋漓盡緻,他悲恸到幾度暈厥,誰看了都得說一句情聖。
如果不是他已有家室,如果不是他的妻子,剛剛為他生下了第二子。
程夫人性格溫婉,卻有鐵血手腕,這些年自己在外開疆拓土,商界女強人數來,必有她一席位。
隻不過青春逝去,華顔不再,程度有無數個理由繼續愛她,卻隻需要一個理由就可以推翻那些過往。
後來程度曾經的友人接受采訪,談及曾經的趙小姐,神态中滿是唏噓。
他隻說,程度帶着趙小姐出現的時候,他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說趙小姐這樣的女人,被任何人擁有,都是對她的亵渎。
因為好像隻有日月才能配得上去比喻她,她光是站在那兒,就是對凡間的恩賜。
人們拿着這段描述,去和程夫人做對比,最後得出了一句,程度,害,也能理解。
這段不光彩的事,本來就被添油加醋出了各種各樣的版本,而程家的這一輩,也确實荒唐。
程左禮年輕的時候,換女人比換衣服還要快,一個賽一個的漂亮,而其他幾脈,不知道是不是程家的基因作祟,也有樣學樣,沒有新聞的時候,程家每個人都能出一期特輯。
漸漸的,人們說起,不愧是程家人,下半句必定是——見色起意。
有趣的靈魂千篇一律,程家的皮囊,萬裡挑一。
“怎麼了?”薛簡找完藥回來,看到氣氛有些奇怪,不解的問了一句,溫遐笑容勉強,又看了一眼崇山明,很是心虛。
當年程度和趙小姐的事鬧的滿城風雨,程夫人很快就同程度離了婚,兩個孩子一個也沒帶走。
崇山明從不對任何人提及他的母親,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當年那些往事。
溫遐不小心把心裡話直接說出來了,也是很後悔,半天豁出去了,深吸了一口氣,“算我不對,欠你一次。”
“欠什麼?”
溫遐氣結,“有事你吱聲,随叫随到,行了吧。”
崇山明快速的點了點頭,“成交。”
薛簡:“………”
不是,他就找個藥的功夫,這倆人背着他是達成了什麼交易?
邢曜打了個哈欠,幽幽轉醒,眼角挂着眼淚,嘴角挂着口水,“天亮了?”
薛簡蹲下身,三下五除二的把藥給他塗了塗,用手扇着加快揮發,邢曜還在狀況之外,眨巴着眼睛,另一隻手抓着亂糟糟的頭發。
剛塗完一秒,藥瓶蓋子還沒擰好,崇山明就不耐煩的踢了踢他,“回你自己屋去。”
然後連小安都被趕走了,屋裡隻剩下了崇山明和薛簡。
薛簡有些微妙的緊張。
因為崇山明開始拉窗簾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輕輕地打顫,吞咽了幾次口水後,全屋的窗簾都被合攏,薛簡的腿開始軟了下去,腦子裡開始不停的溢出各種念頭。
要洗個澡嗎。
去哪買那個…
前台會有嗎。
他自己去要?崇山明去要?小安去要?别開玩笑了,誰都不能去。
而且他沒有經驗啊,把崇哥弄痛了怎麼辦。
今天…不行吧,話說崇山明不是性冷淡嗎。
他性冷淡…他拉什麼窗簾。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薛簡剛要說話,崇山明先一步開了口,“衣服脫下來。”
“…哦。”
薛簡腦袋暈暈乎乎的,他略微有點害羞,背對着崇山明,小聲道:“能把燈關上嗎?”
崇山明靜默了一瞬,語氣帶着些許疑惑,“關燈?如果你想的話,就把頂燈關了吧。”
薛簡咽了咽口水,等屋裡暗下去以後,擡手解開了扣子。
屋裡靜的可怕,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傳到了兩人的耳中。
薛簡的臉越來越熱,語無倫次了起來。
“我身體…挺好的,今年的體檢報告你要看嗎?我手機上有電子版。”
背後傳來幾聲腳步,崇山明坐到了床上,然後就再沒了聲響,半晌後,是一聲極度無奈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