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明的眼睛彎了彎,“這麼厲害啊。”
薛簡得意道,“當然。”
“之前有一部古裝戲要有騎馬的鏡頭,會騎馬的才能參加試鏡,我就找了個馬場的兼職,看教練怎麼教,在心裡記着,趁着沒人還偷偷騎過,後來就練會了。”
“打戲就更簡單了。”薛簡頗為不屑,“先學會挨打,就知道怎麼打人了。”
薛簡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崇山明說着話,後來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最後的最後,隻剩下輕輕地鼾聲。
崇山明坐在旁邊,等到他的蝴蝶骨上,不再有液體慢慢的順着那處蜿蜒,然後輕輕地将薛簡翻了過去,抻開被子給他蓋好。
被薛簡扯開的窗簾沒有拉好,透出了一角月色。
烏雲本來将月光遮擋的嚴密,現下霧散雲開,照的那一角十分透亮。
此刻道上紅塵,江中白浪,饒他南面百城,花間明月,松下涼風,輸我北窗一枕。
崇山明不記得很多。
但他相信自己會記得今夜這扇窗。
襯的月色溫柔,人也溫存。
熬過了十幾天的嚴寒,最後一日,大家都顯得很興奮。
能離開這個鬼地方,誰不高興。
薛簡尤為高興,恨不得把歡呼雀躍四個字寫在臉上。
因為往後兩個月的拍攝基本都在帝城,帝城是劇組在南方搭的景,又暖和,又有酒店住,薛簡快要高興死了。
他和小安勾肩搭背的,兩個人甚至翻起了旅遊攻略,早早的查着當地有什麼景點。
小安總感覺崇山明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涼飕飕的剜着他,一個激靈就松開了攬着薛簡的手。
真是莫名其妙。
其實薛簡還有一層高興,因為崇山明現在要開始增重了。
他這些日子一有空就琢磨食譜,劇本第一頁背面,寫着山藥排骨湯怎麼提鮮,第二頁寫着怎麼讓雞蛋羹吃起來更順滑,第三頁記着叫花雞的做法,第四頁…
他那十八般武藝,終于有地方給他施展了。
薛簡捧着崇山明新給他買的保溫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姜湯,坐在月亮椅上,等着攝影和燈光那邊到位。
之前那個杯子用了好幾年,漆都要掉光了,上次又被人在地上踢來踢去,連蓋子都不見了。
上周崇山明送了他新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是藍色的,不過和崇山明用的那個是同一個品牌的新款,薛簡光是玩那個能啪的一聲就彈出來的吸管就玩了好幾天才膩。
他和崇山明并排坐在天幕底下,化妝師還是岑楠,着急忙慌的給他又補了幾下妝,眼睛卻一直看着路上。
“怎麼了楠姐?”薛簡感覺她有點奇怪。
“聽說有人要來劇組探班,我在看他會不會弄個餐車過來。”岑楠看也不看他道。
薛簡聽完也瞪大了眼睛,“我許願一個壽司。”
“沒出息,我想吃螺蛳粉。”
“姐,那您就别想了。”薛簡笑的眯起了眼睛,“什麼粉送到這兒都坨了。”
幾個人正說笑,那個神秘的探班人員的車就停在了不遠處,後邊跟着兩輛餐車,看不出是什麼規格的。
小安用胳膊肘搗了搗他,“我給你搶兩份。”
“不。”薛簡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要三份。”
小安笑的嘎嘎的,手搭在薛簡的肩上,踮着腳尖想看看到底是誰,下一秒,薛簡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把小安吓了一跳。
“怎…怎麼了?”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和程晦握了握手,然後就笑着一起往這邊走,薛簡咬着嘴唇,半晌從喉嚨中擠出了一聲笑,難得的爆了粗口,低聲罵了一句。“操。”
“這誰?”小安看薛簡這麼大反應,也在心頭猜了起來,薛簡坐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氣,又恢複了笑臉。
“他?榮創的老闆。”
“哦。”小安懵了幾秒,“你不就是榮創的嗎?”
“昂。”薛簡心不在焉了起來,手指一下一下的摳着椅子的布面,半天才偏頭看了一眼崇山明,崇山明也正好望着他,薛簡咬着嘴唇,又把頭轉了回去。
厲文謙可不是趙嘉楓,他出現在這兒,肯定有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多半會讓薛簡不痛快。
私底下怎麼樣,薛簡都不怕,問題是崇山明也在這兒。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是薛簡不想讓崇山明聽到的。
“台詞再背一背。”崇山明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别忘了我們的約定。”
什麼約定?不會是他想的那個約定吧。
薛簡擡起頭,看到崇山明肯定的眼神,臉刷的一紅。
号稱全行業最敬業的崇山明先生,拍戲的時候就請你不要随地大小撩了,求求了。
厲文謙和程晦筆直的朝他們走了過來,程晦的表情很玩味,看向崇山明的時候,略微的聳了聳肩,表達了一下無奈。
他後邊還跟着一個人,薛簡一開始沒注意,還以為是他哪個助理,走近了才看出來,好像是陳初。
陳初是新生代導演,這三年隻拍了兩部電影,啟用了老戲骨加新人演員的組合,個個叫好又叫座。
薛簡上次在電影院号啕大哭,就是看了他的新片《世外花》。
看到陳初,薛簡一下子有些激動,都忘了還有個礙眼的厲文謙。
“陳導您好。”薛簡上前和他握手,“我特别特别喜歡您。”
厲文謙适時開了口,“小簡,陳導可是專門來看你的。”
薛簡心頭冷笑了一聲,知道厲文謙又開始作妖了,面上卻表現的不卑不亢,謙遜有禮,笑盈盈道:“老闆就是愛開玩笑,誰都知道陳導願意給新人機會,我都快成娛樂圈滾刀肉了,哪有這個榮幸。不過要是陳導挑到了中意的演員,我可一定要死皮賴臉的跟着去跑個龍套。”
陳初聽到這話,直接笑開了,“薛簡是吧,我知道你,你這張臉跑龍套,也太暴殄天物了,以後有合适的機會,一定要正式合作。”
薛簡心頭略微有些失望,因為以後兩個字在圈子裡代表的就隻有一個意思——沒有以後的意思。
薛簡面色不變,繼續笑着道:“一定。”
崇山明站起了身,和陳初也握了握手。
面對崇山明時,陳初就熱情多了,作為新生代導演,如果能夠請到一個演技和流量兼備的演員,這部電影才更有保障。
不過給崇山明遞本子的人太多了,他現在的檔期就已經排到了一年以後,而且他雖然也看電影的本子,卻再也沒有接過電影。
崇山明的态度比較暧昧,沒有把話說死,但還是興緻不大的樣子,陳初卻不想就這麼放棄,又和他說了說自己的新本子。
厲文謙四下掃了幾眼,問程晦,“怎麼沒見小楓?也來讓陳導看一看,别滿心滿眼的都是崇老師,也要給小朋友機會嘛。”
程晦的表情更微妙了,“哦,趙嘉楓今天在B組,不在這裡。”
比較大的劇組會分AB組,兩邊同時拍攝,聽名字就知道,B組的戲份不如A組重要,由另外的導演在負責。
薛簡都能想象到厲文謙是怎麼和陳初誇趙嘉楓的,不過誰讓他戲份雖然比薛簡多,卻不常常和男主在一起呢。
厲文謙臉色沉了一瞬間,如果不是足夠了解他的人都看不出來,他很快笑着對陳初道:“你看,我說是來探班,連人家在哪個組都沒弄明白,搞了個大烏龍。”
陳初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不願意走,有崇山明在這兒,他才不想去B組。
“呵呵,不急,等收工了再見也一樣,我們準備住一晚,還得拜托師哥給我們找兩間房。”
程晦看了一眼崇山明,後者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程晦便開口道,“演職人員都在那邊的瑤光民宿,隻不過房間已經住滿了,我看半山還有一家酒店,你們可以住到那兒去。”
厲文謙當然不想住到半山去,他要是跑到那兒去,還怎麼達成目的。
陳初當然也不想,他來這一趟确實是為了找一找新片的演員,他除了屬意崇山明以外,聽說還有幾個演技不錯的新人也在這個組裡,收工以後能在這種場合下聊一聊是最好不過的。
“師哥~你也知道我這一趟是來幹什麼的,怎麼這會兒趕我走。”陳初年紀輕,仗着和程晦是師出同門,還向他撒起了嬌。
“我和你睡一間房,擠一擠還不行了。”
程晦老臉一紅,“你說話就說話,别拖長調子。”
他也略有些為難,老師喜歡這個小師弟喜歡的不得了,總讓他多幫忙提攜,何況陳初也沒少幫他的忙,人家就要一個住的地方,程晦再不給,顯得多刻意,沒辦法隻能答應了。
現在就剩厲文謙了。
崇山明忽然笑了一聲,“讓厲總一個人去半山,冷冷清清的多不好,這樣吧,今晚我和薛簡擠一擠,我的房間讓給你。”
厲文謙眼皮一跳,趕緊開口拒絕,“不用了,我…”
“
小簡。”崇山明偏頭看着薛簡,打斷了厲文謙的話,“厲總來一趟也不容易,你說呢。”
薛簡笑的露出了牙齒,“是啊,厲總就别客氣了,身為員工是應該的,還要謝謝崇哥了。”
陳初不管崇山明出于什麼目的,都樂意順着他說,立刻加了一把火,“那太好了,厲總今晚也有着落了。”
厲文謙硬生生的把臉皮扯了起來,一字一頓道,“那就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