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沒力氣去想厲文謙到底要幹什麼。
他怎麼躺都痛,不知道有沒有發燒,隻是覺得冷,羽絨服壓在被子上,還是覺得冷。
再醒來的時候,天居然還是亮的,薛簡愣了一下,掏出手機發現他居然睡到了第二天。
滿屏的消息和未接來電,薛簡剛看了兩眼,感覺又天旋地轉了起來。
身體甚至沒有好受一點點,薛簡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什麼病到他身上,從來都沒有輕輕揭過的時候。
鼻息打在被子上變的很灼熱,薛簡從被子裡把身體挪出來,意識不清的打開行李箱。
再不吃藥,感覺他就活不到第二天了。
他翻出藥箱,随便找了一樣消炎藥吃了下去。
“阿奇…阿奇黴素…”
薛簡念叨着藥的名字,直接咽了下去。
直到苦味從舌根往上反,蔓延到舌苔,而後充斥到整個口腔裡,薛簡才一個激靈,徒勞無功的想要把它吐出來。
晚了,大概已經滑到胃裡了。
這是小安給崇山明準備的藥,應該收東西的時候混到他的藥箱了。
都已經吃下去了才想起來上次在醫院挂水,輸阿奇痛到想死,感覺藥液走過的地方,像是爬過了硫酸,一道蜿蜒的紅色順着靜脈往上攀爬,在他的手背上畫了一副地圖。
醫生說他的體質對它的反應比較大,以後最好還是用别的藥。
不知道口服和輸液有什麼區别,不過苦是真的苦。
薛簡跪在地上從行李箱裡翻糖,找到了他和崇山明接吻前吃的那種桃子味水果糖。
這個确實最甜了。
特别甜。
糖果沖淡了苦味,不過嗓子更痛了,薛簡回到床上躺了一會兒,半睡半醒間,感覺胃裡開始翻湧。
沖到廁所一陣幹嘔,隻吐出了些酸水,然後就是那種吐無可吐的空蕩,像是有一股吸力,要把他的胃從身體裡翻出來。
胃擰着勁的抽搐,薛簡剛吐完想站起來,又是新一陣的惡心。
發着燒,身上還出了一層冷汗,沒一會兒後背就濕了,汗珠從發梢落下去,砸在地上,吧嗒一聲摔成八瓣。
那鍋粥煮好以後,又自動保溫,在鍋裡捂了一天一夜,薛簡對着它實在是吃不下去,爬起來在椅子上坐了五分鐘,又挪回到了床上。
睡也睡不着,醒也醒不來。
他不知道是在和誰抗争。
“不要去醫院…”
薛簡用被子把頭蒙住,把身體蜷成一個蝦球,兩隻手交疊着,包住自己的後背。
“不去……”
門被敲響的時候,薛簡就已經睜開了眼睛,隻不過很奇怪,好像神志還是清楚的,但卻和自己的身體接不上軌。
他想要操縱自己的身體坐起來,結果嘗試了半天,也隻是動了一根手指頭。
起不來,好奇怪。
“誰…”薛簡的聲音被悶在喉嚨裡,根本放不出來。
外面又敲了三下,然後就逐漸沒有了聲音,随之而來的是手機不停的響着,在桌子上打着圈的震動。
薛簡拼了命的去夠,剛把手臂探出床外,摸到手機的一角,震動就已經停了,他費力的翻過身喘息着,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逐漸減弱,像是誰轉身離開了。
“簡叔叔,簡叔叔…”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女聲在門外響起,薛簡呆滞的在大腦裡檢索着這個聲音,好像是房東沈姐的小女兒夢夢。
“你在家嗎?簡叔叔。”
薛簡擡手摸索着,終于摸到了一個帶塑料手柄的床刷,擡起來敲了三下暖氣片。
“我聽到裡面有聲音了。”夢夢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我把鑰匙拿來了,要打開嗎?”
“打開。”
崇山明跟着小姑娘走進去,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薛簡,像一塊漚了水的抹布。
“夢夢?…”
薛簡的嗓子幾乎失聲了,隻能通過口型和那點微末的音量來辨别他說的是什麼。
屋裡感覺比走廊還要冷,風從破舊的窗戶裡透過縫隙吹進來,薛簡縮在被子裡,身體幾秒鐘就痙攣一下。
如果不是對他有一點兒了解,崇山明甚至會以為他是磕藥了。
崇山明走過去探了一下薛簡額頭的溫度,蹙着眉打了120,把電話遞給小姑娘讓他說了地址,又把手機接了回來。
“意識還在,但很模糊,大概有39℃。”
“有抽搐,應該是電解質紊亂造成的,我這邊先做應急措施。”
“好,盡快。”
薛簡模模糊糊之中聽到了,迅速判斷了出來自己即将迎來什麼,拼了命的抓着床單,把身體往後縮,“不去醫院…”
嗓子沙啞到幾乎辨不出他說的是什麼,不過崇山明聽的很清楚。
他冷笑了一聲,“你說了不算。”
崇山明讓小姑娘回去了,調了一杯鹽水喂給薛簡,還沒等喝上一口,熟悉的惡心又湧了上來,薛簡掙紮着從崇山明的懷裡掙脫出去,趴到垃圾桶前又開始繼續吐。
他都這樣了,還不忘和自己保持距離。
崇山明的眼球裡摻着些許血絲,定定的望着薛簡的背影,半晌等他吐完,收回了目光,把水杯遞到他嘴邊喂下去。
薛簡舔了兩下,然後就着崇山明的手,喝下去了一大口,漱了漱口以後,全都吐了出去。
崇山明又把杯子遞了過去,薛簡不情不願的喝進嘴裡,繼續漱嘴,繼續吐。
崇山明感覺自己額頭上快要有青筋暴起。
“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