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話說到這個份上,薛簡就乖乖妥協了,但是有關于自己人權的保留,他覺得還是得争一下的。
崇山明看着他不服氣的樣子,沒辦法的歎了口氣,“住客房,不準抽煙。”
薛簡眼珠子轉了一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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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第二天就修好了,崇山明把新手機也買來了,薛簡嘴上說着不用這麼好的,實際上嘴已經咧到了耳根。
他把自己的刮胡刀也塞到了崇山明的手裡。
“崇哥,你能不能再手滑一下。”
崇山明看着他的樣子,心頭有某一處像被撓了一下。
算了,崇山明想。
哪怕他隻肯偶爾的,把自己本來的樣子露給他看,這樣也已經很好。
他總是事事都要做到絕對,對自己苛刻,也對别人苛責。
但是在面對薛簡的時候,慢慢就變成了,這樣也可以,那樣也可以。
薛簡病還沒好利索,就神神秘秘的出了一趟門,抱着快遞箱子跑回來,沖進房間裡一頓搗鼓,趕在中午吃飯之前敲響了崇山明的門,然後打開了一道門縫,把自己的胳膊塞了進去。
他晃着手裡的藍色絲絨盒子,學着蠟筆小新的動靜,怪聲怪氣的喊,“hello,這裡是小新精心挑選的禮物,小新是不是最乖的小孩子。”
一隻手把盒子接了過去,輕輕的撥開。
薛簡眼光不俗,陀飛輪的袖扣安靜的躺在盒子裡,精密的齒輪和軸承随着他的擺動緩緩運轉。
璀璨藍寶石色做底,神秘又優雅。
隻不過…誰會買一隻袖扣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隻有一條胳膊。
崇山明笑笑,隻當他不懂這些,抓着薛簡的手把他拉了進來。
“乖孩子。”
薛簡呆了一下,總覺得這話哪裡怪。
不過是他自己起的頭,也隻能硬着頭皮的繼續下去。
“哦,那有什麼給乖孩子的獎勵嗎?”
崇山明松開手,把盒子放進了抽屜裡,“想要什麼。”
薛簡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申請恢複抽煙權。”
“薛簡。”崇山明回過頭,“乖孩子不抽煙。”
“小少爺,吃飯了。”馮姨站在樓梯口喊崇山明,說完又補了一句,“對了,程先生回來了。”
薛簡聽完以後人麻了,“程…程先生也住這兒嗎?”
崇山明點了點頭,“他哪裡方便住哪裡,不不過不怎麼回這兒,你不用擔心他打擾我們。”
這不是打擾的問題吧!還有…誰打擾誰啊。
薛簡扭捏着不想下樓,挪蹭着腳步走下去,到餐桌前卻傻了眼,他還以為程先生說的是崇山明的父親程度,沒想到是程左禮。
程左禮和崇山明比起來,更符合薛簡對豪門的想象。
隻不過不是那種大腹便便,成熟卻油膩的老闆,相反,程左禮帥的太過了。
如果說崇山明身上的侵略性是隐隐約約,藏在骨子裡的,程左禮就是将所有的武器都堂而皇之的露在外面。
他長的和崇山明并不是很像,眉眼之間都鋒利,骨骼棱角都分明。
包裹在穩重西裝之下的,是一種肅殺之意,如果崇山明是這種類型,薛簡甚至不敢接近他。
飯還沒吃一口,程左禮先倒起了酒,純度極高的白蘭地,就那麼盡數喝了下去。
等開了口,卻又展現出和外貌完全不符的玩世不恭。
程左禮盯着薛簡看了會兒,啧了一聲,“馮姨,去看看,這是我哪副畫成精了,哪來這麼個大美人。”
薛簡拘謹的笑着,“程先生…您好,我是薛簡。”
“哦,你就是薛簡。”程左禮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知道,我那個寶貝弟弟心尖上的人兒嘛。”
“這麼快就被他騙回家了?小朋友道行還是太淺。”
崇山明拉開椅子讓薛簡坐下,自己則坐在了兩人之間,程左禮幾句話說的薛簡面紅耳赤,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桌面上忽然劃過來了一個杯子。
“陪我喝一杯。”
“哦…好。”
薛簡剛要端起杯子,杯口就被崇山明按住了。
“他病還沒好,不能喝酒。”
“那你陪我喝。”
崇山明懶得理他,一直沒吭聲的楚辭小聲說了一句,“小少爺身體也不太舒服,我陪你喝吧。”
程左禮蹙了蹙眉,漫不經心道:“有你什麼事啊。”
楚辭像是習以為常,還是輕輕的笑着,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湊到程左禮的杯子上,清脆的碰了一下。
薛簡剛扒了兩口飯,聽到程左禮又問,“你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他差點噎到,趕緊擡起了頭,剛要開口說不是,卻看到程左禮是朝着楚辭說的。
“自己沒家嗎?”
楚辭捏着筷子,動作凝固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吃完飯我就回去。”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在這兒住兩天。”
楚辭捏緊了筷子,嘴唇繃得很緊,“好的,先生。”
他站了起來,輕聲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剛轉過身,手腕就被程左禮抓住了,“酒還沒喝完,走什麼,坐下。”
楚辭被迫又坐了下來。
薛簡低着頭默默吃飯,味同嚼蠟。
幾秒後忽然開了口,“楚辭哥,一會兒能陪我去出去一趟嗎。”
薛簡眨着眼睛,“我要去大荒總部錄歌,人家大公司,我怕他們欺負我,你和我去,給我壯壯膽。”
還沒等楚辭說話,程左禮忽然笑了,“他陪你去,是起到什麼作用?是兩個包子疊一起,捏起來手感更好嗎。”
程家是祖傳的嘴毒嗎,薛簡嘴角抽了抽,狀似天真,“會這樣嗎?為什麼我覺得楚辭哥很厲害。”
程左禮瞥了楚辭一眼,“去吧,讓我看看你怎麼厲害。”
而後從兜裡掏出來了一把鑰匙,扔在了楚辭面前。
“都說這破車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顔色花裡胡哨的,你拿去開吧。”
楚辭看了一眼鑰匙,抿了抿唇,“不用了,我…開不習慣跑車了。”
“随便你。”程左禮把鑰匙直接扔到了酒杯裡,咕咚一聲,液體漫過了鑰匙,冒出一串細密的氣泡。
崇山明望着他蹙了蹙眉,換别人他可能直接就發作了,不過對象是程左禮,隻能眼不見心為淨。
“蘇憫行已經做完那首歌了?”他側過頭問薛簡。
“嗯,他早上剛和我說的,正好劇組那邊也請了幾天假,先唱完也好。”
“嗓子不舒服就停下。”崇山明囑咐了一句,“不用為難自己。”
“我沒事啦。”薛簡笑了笑,“這可關乎我的星途,等天塹播出的時候,我就給自己買個熱搜,就叫,嗯……#薛簡 天籁之音。”
楚辭看着他倆說話的樣子,低頭笑了一下,餘光掃到泡在酒杯裡的鑰匙,擡手拎了出來,用餐巾一點點的擦淨了,放回了桌上。
吃完飯,薛簡被崇山明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出了門,楚辭下意識的就摸到了自己常開的車,忽然想到薛簡說的話,又果斷轉身,站在院子裡挑了足足一分鐘,走到了一輛賓利旁邊。
他朝着薛簡笑,“開這個去,是不是就沒人欺負我們了。”
天才,楚辭絕對是天才。
薛簡歡呼了一聲,高興的沖進了副駕駛,吸了一口裡頭的味,做陶醉狀。
“雖然鼻子不怎麼通氣,但是真好聞。”
楚辭也笑,兩把就把車調了出去,然後一個彈射,薛簡臉色都白了。
“哥…哥哥哥…哥…”
眨眼間楚辭已經開出了大門,疑惑的偏過了頭,“嗯?怎麼了?”
“我知道你很牛,但你先别牛。”
薛簡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是不是開的太快了。”
“快嗎?”楚辭不解。
是不是方向盤打急了?剛才障礙物多,沒事,馬上路就平坦了。”
薛簡默默的抱緊了弱小的自己。
五分鐘以後,薛簡已經完全适應了楚辭的節奏,甚至挑了一首歌,徹底high了起來。
烏蒙山連着!山!外!山!
月光灑下了!響!水!灘!
薛簡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飛一樣的感覺。
車飛馳在空曠的街道上,然而開進了市區以後,楚辭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薛簡意猶未盡,“楚辭哥,剛才太帥了!”
楚辭害羞的笑了笑,“還好吧。”
“太帥了,太man了!”
楚辭被誇的臉一紅,安安穩穩的把車開到了大荒音樂門前。
“我們是來錄歌的。”薛簡把車窗降下去,對着門衛酷酷道。
兩個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進去,笑話,開着賓利還沒底氣,還要怎麼樣才能有底氣。
“請問您找誰。”前台的臉上挂着标準得體的微笑,薛簡毫不猶豫道,“我找蘇經理。”
“呃?哪個蘇經理。”
“蘇憫行啊。”
前台的臉色忽然變的很奇怪,打了個電話以後擡了擡手,“請進吧。”
薛簡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看來蘇憫行在這兒不受待見的程度,堪比自己在榮創。
薛簡給蘇憫行打了電話,半天他才氣喘籲籲的,不知道從哪跑了出來。
“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
他站在一旁打着電話,語氣裡是強壓着的怒火,“他們不是明天才用那間錄音室嗎?這是我先約好的。”
“你說這些搪塞我是什麼意思?”
蘇憫行看了一眼薛簡,走遠了以後才繼續開口,剩下的薛簡就沒聽清了,隻能看見他臉色灰敗的走了回來。
“對不起啊…最好的那間錄音室被别人占了,要不今天先…”
“沒關系。”薛簡善解人意道,“反正我連Demo還沒有聽到,今天很難錄完,先唱唱試試吧。”
蘇憫行勉強的笑了一下,帶着他們往裡面走。
薛簡好奇的問道:“對了,歌詞是誰寫的?要是宋星星或徐九度就好了,他倆寫的詞都很戳我。”
薛簡後來查了一下,宋星星和徐九度都是大荒音樂的詞作人,不算很出名,但是薛簡很喜歡的幾首歌剛巧都是他們寫的詞。
蘇憫行忽然停下了腳步,推開了一間錄音室的門,“我們…我們進去說吧。”
蘇憫行關上門,忽然飛快的說了三個字,聲音太小,說的又太快,薛簡根本沒聽清楚。
“什麼。”
蘇憫行深吸了一口氣,“我寫的,詞是我寫的。”
“………”薛簡沉默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的啊,那太好了。”
表情并不是真的有那麼好。
薛簡不死心,“那編曲呢?”
“……也是我。”
薛簡忽然想到了什麼,“我讓你把Demo發我,你非要我到現場來聽,蘇經理,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Demo…也是我唱的。”
薛簡無語了,“你還真全能啊。”
“對不起…”蘇憫行低着頭自顧自的道歉,“真的對不起。”
“害,沒事。”
薛簡早就習慣了所有的好事都不會平白無故的降臨到他的身上,蘇憫行一看就是搞砸了,想要當面道歉什麼的吧…
算了,他都夠慘了,薛簡還能說什麼。
“那還聽嗎?”薛簡看了一眼楚辭,楚辭看了一眼還在不停道歉的蘇憫行,說了一句經典的話。
“來都來了。”
一聲悠揚的古筝随意的撥弄了三兩根弦,很快笛聲入場,十分抓耳的旋律響了起來。
薛簡呼吸一滞,和楚辭對視了一下,兩個人都有點疑惑。
這不挺好聽的嗎。
蘇憫行把一張A4紙遞給了薛簡,上面是手寫的歌詞,幾乎是一氣呵成,極少勾抹。
薛簡瞥了一眼,就再沒法移開眼。
“蹄落輕塵,雲遮顔,月透蟬翼繞樹環
望山巅,誰家少年站
白鬃忽明暗,随人間,随人間
随人間融霜雪骨,三尺之上塑神壇
去攻天塹,等劍斷,挑來灰煙覆舊年
韻腳散,誰唱清歌亂
埙聲相和伴,雪中撿,雪中撿
雪中撿一丈尊嚴,待重整他河山
不忘,蔓下簌簌揮劍照霁開
誰憶,姮娥奔鄉共我酌輕哀
又重頭向師門拜,負罪脈,不吝一敗
跪在,黑白晦澀霭,潇潇風雨來,共我沉醉大夢醒時消魔債。
笑關隘,笑關隘,千疊重巒非敵忾,瑤光指青黛。
仰身,聲高又期艾,盛世裡辯白,揉碎輕狂再登山别出心裁。
笑棺矮,笑棺矮,
倘如此便豎起埋,皚皚。
*
千星萬河,似炙熱,恰如神祇當頭過。
舊沉珂,念來又如何。
送他滿山火,碎星河,碎星河
碎星河破舊沉珂,笑看一卷恢宏歌。
*
暮聽,蟬聲起邊塞,遙遙相望捱
彼岸故人對坐空庭等華蓋
不相礙,不相礙
灰滅塵湮叫好彩,獨留下慷慨。
就此,千恩藏心懷,聲名幾人猜
當痛飲長風後紅塵倚高台
山皚皚,雪皚皚
送君至此絕徘徊,莫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