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崇山明其實平素不是很專制,薛簡早就看穿了。
哪怕是冷着臉說的話,隻要好好哄上幾句,他也立馬就松口了。
唯獨這件事,尤其的強硬。
崇山明知道,不把話說開了,薛簡永遠也不會往心裡去。
他思索了片刻,而後慢慢開了口。
“厲文謙找過我,在雪山的最後一夜。”
薛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然後憤怒就快要将他吞噬,随之而來的是一些恐懼與羞恥。
他的眼圈一下子氣紅了。
像個小獸一樣,各種喘着粗氣,使勁的抽噎着,“王八羔子。”
薛簡罵完之後,崇山明被他可愛的笑了出來。
“寶寶,是不是沒學過罵人?”
崇山明拉着他坐下,“厲文謙說,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為了他戒了煙。”
薛簡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那天到底為什麼崇山明會氣到說,不許他再追他了。
他嘴唇都氣哆嗦了,“他放屁,我才不是為了他戒的,明明是…明明是那個時候為了保護嗓子,怕說不好台詞。”
“原因是什麼,其實不重要。”崇山明沉默了半晌,揉了揉他發紅的眼眶,似乎是想要把他躍躍欲試着要跳出來的眼淚揉回去。
“早知道你要哭,就不告訴你了。”
“我隻是有些…連他都知道你曾經得過哮喘,知道你的肺不好,我卻不知道。”
薛簡被氣到冒出了熱汗的後背,轟的一下涼了,“崇哥…”
他結結巴巴道,“他怎麼會知道?我…我已經痊愈了啊…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早就…早就治好了,十歲…七歲就好了,我不會再得哮喘了,他為什麼告訴你…”
薛簡本來将落未落的眼淚一下子落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崇山明面前哭。
在劇情之外。
哮喘這兩個字,像是戳到了他的痛處。
薛簡的情緒從來沒這麼激烈過。
他都甯願厲文謙跑去和崇山明講,他在床上如何如何。
他甯願厲文謙這樣羞辱他,也不想讓崇山明知道,他曾經生過一場已經痊愈了的病。
“寶寶?”
崇山明的眉眼中閃過一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靜靜的看着他。
崇山明誤會了。
厲文謙并不知道薛簡得過哮喘,他并沒有知道的這麼具體,薛簡不曾對任何人說過。
舊事重提,薛簡像又一次被拉回到了那個時光裡。
有弟弟整夜的哭鬧,養父母模糊咒罵的聲音,還有那個冬夜,積滿了白雪的台階。
他一點點的掃掉積雪,然後坐在上頭,捂着嘴一下下的咳嗽,不停的把冷冽的氣息吸進肺裡,嗆的胸口越來越痛。
敞開心懷并不容易的,真的。
他沒有蠢到一點點微末的感動就深陷其中。
他之所以會相信自己被愛,是因為他們真的愛過。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薛簡就被一個念頭打上了烙印。
凡所愛,必有條件。
對于他來說,愛是波動的,是随着自變量的變化而被影響的函數值。
被愛永遠都不是一個永恒的事情,它隻是在某個階段内,暫時存續的狀态。
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的變化,經不起任何比較,試探。
“薛簡。”
崇山明叫了他三聲,薛簡才回過神來,擡起手背狠狠地擦着眼睛。
“沒…沒事。”
他渾身上下都被羞恥感包裹,隻是站在這裡,就仿佛自己是一個罪犯,正被押送着當街遊行。
人懷揣着不配得感,就如同裸身穿行鬧市。
身上所有的斤兩都被看的一清二楚,容不得藏起或放下。
“病曆而已,又不是案底。”崇山明忽然吐出這麼一句,熟悉的風格,讓薛簡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你什麼都不在意。”薛簡想要笑,勾起了唇,卻又帶了哭腔。
“也不是了。”崇山明想了想,“我在意這裡。”他擡手摸了摸薛簡胸腔的位置,指尖泛着些冷意,透過薄薄的襯衫,透進去,把他躁熱的地方全部平息。
薛簡癟了癟嘴,眨巴着眼睛道:“心髒?”
崇山明放下手,從他兜裡精準的翻出了他新買的煙,煙盒在手裡轉了幾圈,沒收的行雲流水。
“準确來講,是心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