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躺到了沙灘上,才算是徹底脫離了險境。
虞嘉柏不知是何緣故沒了意識,就那麼栽入水中,不過他年過半百,将近六十,這個歲數的人,忽而發了什麼病症也在常理之中。
導演面如土色的望着一動不動的虞嘉柏,跪地喘息的崇山明,還有他懷裡的薛簡,知道完了,一切全完了。
一個綜藝節目,差點搭進去三條人命,而此時他才後知後覺,還沒有切斷直播畫面。
想起他上午還因為薛簡帶來的熱度而自鳴得意,此刻報應似乎來的太快了些。
隻不過事情還尚未結束。
因為除了虞嘉柏,薛簡的狀态也很奇怪。
崇山明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薛簡卻還是如同溺水一樣,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快,一下一下的抽動着身體。
他說不出一句話來,瞳孔散射出了然卻凄哀的神色,卻執拗的望着崇山明,好像在說,看吧,好好看吧,我這副模樣,多醜陋,你好好看一看,看清楚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有崇山明清楚,他将薛簡扶起來,要他坐直身體,用胸口支撐着他的後背,朝着肖易伸出了手,“衣服。”
肖易後知後覺的将外套脫下,崇山明将它撐了起來,擋住了薛簡的青紫面容。
“開船。”崇山明擡眼,掃過一衆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員,神色忽而變得暴戾,“開船啊!”
四周寂靜無聲,沒人敢吭聲,遠處終于傳來幾聲呼喊。
“修好了,修好了!”
遊艇卡住的發動機終于重新發動,崇山明雙臂發顫,抱不起薛簡,他踉跄着扯下肖易,把薛簡放到了他的臂彎裡,而後自己跪倒在了原地,膝蓋杵進了沙子裡。
薛簡到了醫院,開始接連不斷的咳着,嘴角持續不斷的溢出血沫。
崇山明拉過醫生,語氣極快的交代,“他是熊貓血,小時候得過哮喘,肺功能指數偏低,剛才在海裡溺水,可以初步考慮是哮喘症複發。”
醫生推了推眼鏡,“呃…好的,我們這邊先做一個檢查。”
“他對…他對青黴素和頭孢菌素過敏,對阿奇黴素輕度過敏,對糖皮質激素有不良反應,不要給他用這些藥。”
醫生笑了一下,想緩和氣氛,然而見到崇山明淺淡極了的眸子,折射的每一寸,都是懇切的光,而後就将話咽了回去。
“好的,不會給他用的,放心。”
肖易在一旁歎為觀止。
總算明白了當初薛簡怎麼就為這個人,傷成那副樣子,好似被抽幹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他演起深情來,真像樣。
虞嘉柏那邊是突發腦溢血,醫生說還好送來的及時,隻要再晚三分鐘送過來,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薛簡省下的時間,何止三分鐘。
節目組重大失誤,明明是去海島上錄節目,卻由于僥幸心理,沒有配備救生員。
不會遊泳的沒法救,會遊泳的不敢救,危機時刻,當機立斷跳進海裡的,隻薛簡一人。
他聽到虞嘉柏沒事,居然還笑了一下。
崇山明想要替薛簡将濕衣解下來,他都那樣了,居然還是推開了他的手,掩飾的摸了一下領口的位置,“别…”
“呵…”
崇山明身形僵了一下,低眉苦笑了一下。
用了藥,薛簡的呼吸總算平穩了下來,面色也從青紫變成了蒼白。
素淨面容嵌着兩顆圓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幾分無措,幾分惶恐。
最後伸出了手去,抓住了崇山明的衣角,像是攥住了他的救命稻草,然而半晌卻又把手松開了,扭過了頭去,看着大廳來來往往的傷患,眼眶到底紅了。
“我手機呢…”薛簡小聲地問道。
“先好好休息。”
崇山明蹙眉,似乎又變成了那個說一不二,專制獨裁的崇大少爺。
薛簡現在已經不吃他這一套了,倔強的伸着手讨要。
崇山明把他的手掖回了被子裡,薛簡執拗的又伸了出來。
幾個來回,肖易看不下去了。
“你就給他吧。”
崇山明掃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說,“有你什麼事。”
肖易從節目組那兒要過了薛簡的手機,遞到了他的手裡,“遲早要知道,現在瞞着有什麼用。”
薛簡不解的接過手機打開,看着那一條條的推送,面無表情的打開。
刷了五分鐘後,他把手機放到了一邊,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肖易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薛簡感受到光影變化,睜開了眼。
他眼底全是寒意,竟然微妙的,有幾分與崇山明相似。
“我要殺了他。”
肖易噗嗤一聲笑了,“走啊,我給你遞刀。”
“你怎麼…咳咳…不和我講。”薛簡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