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明挂了電話,和他對面的男人相顧無言。
男人長着一張清秀的臉,嫩的很,本該年輕蓬勃的模樣,隻是眼下烏青,看得出他日子過得可能不太好。
崇山明半天才開口,“視頻沒有備份了,這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所以…視頻裡的人不是薛簡。”
崇山明蹙了蹙眉,一瞬間反應了過來,“是你?”
趙嘉楓兩手抓起酒杯抿了一口,垂眸默認,咽下心中苦澀。
他是什麼時候和崇山明“勾搭”上的呢,大概是半年以前,漸漸明白了厲文謙不愛他的時候吧。
崇山明和他見了一次面,提出要他将厲文謙私藏的視頻毀了,給出的價碼足夠他衣食無憂一輩子。
可是當時趙嘉楓隻說再考慮考慮。
明明厲文謙都把自己作踐成那個樣子了,他還說再考慮考慮。
他也是十八歲就跟了厲文謙,懵懵懂懂就做了他的枕邊人。
剛進公司的時候他就羨慕薛簡,羨慕有人那樣溫柔的愛着他,護着他。
羨慕酒會上沒有人敢讓他敬酒,沒人敢刁難,他隻要坐在厲文謙的身邊就好。
而趙嘉楓自己,卻被那些股東們叫過去,像個玩物似的,一杯一杯的從那些人手裡接過酒來。
白的,啤的,紅的,喝上一個晚上,再暈暈沉沉的,拼了命的躲開那些往他身上揉捏的手。
他當即就發誓,總有一天,也要像薛簡一樣,得到那些尊重,得到資源,得到地位,得到花團錦簇的一切。
後來薛簡和厲文謙總算分手了。
趙嘉楓稍加引誘,讓厲文謙注意到他,并不是很難。
起初,趙嘉楓幸福的快要流淚了。
可是當他住進了厲文謙的家裡,卻發現床頭還放着他和薛簡的合照。
他不過是摔斷了一串項鍊,就引得厲文謙大發雷霆。
後來他才發現,這項鍊是薛簡戴過的。
他好不甘心啊。
輸給了薛簡,好像他永遠都是那個在酒會上那個任人欺淩,指甲嵌進肉裡,眼淚往肚子裡流也不敢反抗的小孩。
他開始想盡辦法找薛簡的茬,後來被厲文謙發現了,他其實怕的很,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而厲文謙卻什麼都沒說,待他溫柔依舊。
趙嘉楓狂喜,覺得厲文謙其實還是更愛他的,隻是還暫時放不下薛簡。
沒關系,會放下的。
隻要他慢慢的來,一步一步的走,隻要他把心都捧出來,厲文謙總會給他一個交代。
但是,幾年了呢。
趙嘉楓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免不了咋舌,怎麼一轉眼就五年了呢。
唉。
跳出那個滿心滿眼都裝着厲文謙的軀殼裡,趙嘉楓開始審視自己。
終于發現求愛者最後滿盤皆輸,情之一字,不過是當局者迷。
那天薛簡一個電話,厲文謙毫不掩飾喜悅,從他身上起來,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趙嘉楓忽然覺得很諷刺,他哭了鬧了,但是厲文謙看他的表情,隻像是看着一團垃圾。
人生大概總有那麼幾個時刻,不算大徹大悟,隻是痛,說不清緣由的痛,身體的反應比心來的激烈。
趙嘉楓一個人躺在床上許久,數不清第幾次痛的上不來氣,卻在某一個瞬間明白了,痛從何來。
是他自己想救他自己,叫他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視頻存在一個移動硬盤裡,趙嘉楓把它浸了水,當時他對崇山明說,放心,沒人再能威脅你心尖上的人了。
厲文謙發現硬盤壞了的時候,甚至都沒懷疑到趙嘉楓的頭上。
趙嘉楓還等着能和他痛痛快快的來一場對峙,厲文謙如此輕看他,倒是省了不少力氣。
讓他沒想到的是,視頻還是爆出來了。
趙嘉楓起初還以為,他從醉酒後的厲文謙口中套出的話,也藏了私,還有什麼别的硬盤,别的備份,然而當他仔仔細細的看了那個視頻後,卻發現,那根本就不是薛簡。
是他自己。
是了,以厲文謙的脾性,錄了薛簡的,又怎麼會落下他。
他和薛簡的身量,本來就很像,起初也是因為這個,厲文謙才立刻注意到了他。
“你打算怎麼做?”趙嘉楓望着崇山明,心裡隻感覺酸酸的。
這次不是嫉妒了,隻是,還是豔羨着。
薛簡總是有人愛,真好,明明都是孤兒,不同的隻是,他自己三四歲的時候被一個鳏夫收養了。
打罵不過是家常便飯,他不記得有沒有吃過飽飯,從他記事起就不停的幹活,幹活,洗衣做飯,清理竈灰,擦亮養父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