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恭喜,第三十八屆白桦獎,最佳男主角……”
主持人刻意停住了,在足足五秒後才高聲喊出了那個名字,“薛簡!”
“他的姬月,有形有骨,演出了角色十年間的人生跨度,在冰冷無情的帝王鐵則中鑿開了一隙天光,帶觀衆領略人性的複雜。薛簡,一路走來,漫漫長途,此地卻并非終點,讓我們對他說,請你,揚帆!啟航!”
一道又一道的掌聲響起,薛簡的大腦嗡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該站起來,但是手腳都在發抖,發顫。
再不會有這樣的時刻了。
他想,人生再不會有比這,更澎湃的時刻了。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看着那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幾度哽咽,卻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現在哭有點丢人,他要臉。
好不容易啊。
薛簡想,真的好不容易。
他腦中回憶起太多太多的事了,多到連厲文謙都隻能當做插曲,他人生的主旋律,隻有沒完沒了的懷疑與等待。
起床,刷牙,水好冰,坐公交,轉地鐵,試戲,累。
買菜,做飯,煤氣壞了,停電,冷,睡覺。
醒了,好黑。
好黑。
薛簡好像看到了某一個記不清的日子,他從黑暗中醒來,拉開窗簾,看到數不清的格子裡,住着好多好多的人。
怎麼人家,都有家呢。
薛簡想,是我哪裡不好嗎。
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到寺院的門口,找了個瞎子算命,他滿懷期望的求了一簽,其實也不過是想聽點兒寬慰的話,結果簽文上寫着,“鏡裡恩情終是幻,水中月魄總成空。”
薛簡甚至沒敢聽簽文何解,扔下錢就鑽進了寺院。
他四肢冰冷的在裡頭走了好久,佛祖,神明,四面八方的菩薩全都慈眉善目的望着他。
他想給自己供一盞燈,長明燈,7天,300塊錢。
好貴啊。
可是好貴啊。
還好,還有便宜些的。
100塊錢,可以供三天,薛簡想,三天就三天吧。
但是佛祖并沒有保佑他變得順遂。
薛簡想,還是怪他自己,怎麼求神拜佛也扣扣搜搜的。
是不是300的就有用了。
沒幾天他就把這件事忘了。
然後繼續循環往複,做着不切實際的夢。
如果沒有天賦就罷了。
但是鮮花和掌聲,明明他該有的。
明明該有的啊。
剛出道,第一部電影就獲得了最佳男主角提名,整個影史上屈指可數。
那個人是他薛簡。
可是什麼都沒有帶來,隻留下了一場水中月,鏡中花。
為什麼他不行呢。
為什麼别人的成功,總是比他容易呢。
為什麼隻有他過着如此四面圍堵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