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離懷疑,他取名的方式遺傳了自己。笑了笑,道:“你喜歡就好。”
她在想如何開口?傅九決也切實看出她憂思忡忡,抓住她就往外沖,道:“我帶師姐去個好玩的地方。”
他在前面跑,滄離就在後面靜靜跟,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滄離望着他快意奔跑的背影,感歎自己真是年紀大了,總憶起往事,尤其懷念傅九決小時候。手裡捧着的葫蘆,也覺愈發溫暖。她漫漫長修的人生裡,也曾短暫擁有過如此溫存,可惜,最後都化作漫天黃沙,随風飄散了。
她像從前般,說了句:“别摔了。”
前方的傅九決回頭望她,一如既往回答:“不會。”
滄離想,要是他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終于,她狀似輕松,把想說的話,随他輕快的步伐,一齊一股腦暢快地喊了出來:“傅九決,往前跑啊,跑出去,闖一闖,你會遇上,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們,會有許多别樣的感受,也會碰到那個,你喜歡的,她也喜歡你的姑娘。”
傅九決的腳步緩了下來,沒回頭,轉而向前走,随後又朝前跑了一小段路,猛然回頭看她,朝她喊:“師姐,我記得你是誰,也會記得我是誰。你說的我都懂,我會出去多闖一闖的,我……我隻是,需要時間,可以嗎?”
他的“可以嗎?”,說的情緒急轉直下,外表看不出來哪不對勁,其實心裡異常壓抑。他停下腳步時,滄離也跟着停下了,他們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互相看對方。
滄離知道她的目的達到了,壓在心中的石頭也随之落地,她很輕松,淡淡道:“嗯,當然可以。”
随後,傅九決主動朝她走,來到她面前伸出長臂:“師姐,要抱一下嗎?”
滄離沒說話,沒同意也沒拒絕,稍稍有些愣神和不解。
傅九決卻已經主動擁抱了她,這個擁抱,小心而溫暖,尊敬而短暫。他放開滄離時道:“小時候不開心,鬧脾氣了撇嘴了,師姐就這樣哄我的。現在師姐不開心了,換我來哄吧。”
滄離的鼻尖有點酸,她不适應這樣的情緒,開口道:“我沒有不開心,見到你我就會很開心。”
方才,傅九決在她看不見的背後,難過地依依不舍,這會兒倒像個沒事人樣,笑道:“我見師姐也很開心。師姐跟我走吧,我想做一些以前沒做過的事,師姐會陪我去的吧?不許拒絕我啊,師姐可是最疼我的,除了你沒人肯疼我了。”
他笑着往前奔,他知道她會跟他走的,就算她不說。
那天,傅九決第一次做了不良少年才會做的事。他帶滄離跑進了賭場,壓上自己所有的微薄積蓄,賭了一次,也就隻賭這一次。
滄離見到“賭”,眉頭先是微微皺了一下,沒說什麼,淡定跟他進去。當見他壓上所有積蓄時,認為他難得沖動,就算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心裡甚至想好了安慰他的話,也就靜靜旁觀。
場裡的賭鬼見他年紀輕,都想坑他一筆,看戲的看戲,起哄的起哄,陪賭的陪賭,都想看他輸的慘樣。
結果就是,傅九決沒輸,作為新手,反而赢了一大票,惹得人眼紅牙癢。
“這小子一定出千,抓住他搜身。”
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就是想搶它錢。
“什麼出千,我就是運氣好了點,多觀察了兩眼,你運氣不好就多行善事,你菜就多練哈!”傅九決悠哉悠哉把錢揣懷裡,對方不依不饒,踱步來抓他,被他閃開了,另外同樣不服的人蜂擁堵住他去路。傅九決轉頭,可憐又無奈地看滄離,求助道:“師姐,他們找我麻煩。”
滄離悠悠擋在他前面,溫和道:“各位,不要打架!”
“臭女人,滾開!”氣急敗壞的賭鬼一把推開她,眼見就要抓到傅九決,他卻站原地讓他抓,不過那人還沒碰到他就疼得嗷嗷叫。
滄離在那人身後,抓住那人手指往後掰,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不過也緊緊持續半柱香,整座賭場的人,都被滄離揍了個遍。
兩人大搖大擺走出賭場,滄離道:“你什麼時候學的?”傅九決黑了他們一手,滄離是看見了的。
“兩三天前吧,早看出他們出老千,不過之前沒想惹事,就走了。”傅九決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保證道:“師姐放心,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做了,也不會再來。”
“這年頭,漂亮女人也愛錢啊,也是,男的女的啥都愛錢。”
傅九決回頭看了眼擦肩而過的路人,滄離喊他:“怎麼了?”
“哦,沒事。”
“沒說不讓你來,不過要少來,切勿沉溺,非必要的話,能不來就不來吧。”滄離也不過問他要錢幹嘛。
“好,記住了。”
傅九決買了大堆東西,給滄離買了吃食,給啊寶和夥伴們也準備了許多東西,布料,發钗,茶盞……丁零當啷啥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明天要走,留東西告别呢。
他先帶滄離去了坊妝,交了錢,滄離就被一群美豔的姑娘們帶了進去,等她在出來,珠钗美服在她身上盡顯風華,将她獨特的美展現得淋漓盡緻,傅九決也給自己弄了身清爽潇灑的俠客行頭。
滄離很不習慣這身裝扮,不過沒說什麼,隻是擺擺手,寵溺地看了他一眼。
傅九決笑意燦爛,眼睛亮晶晶的,歪着腦袋誇她:“好看。”
他又帶她去了許多地方,自千尺瀑布上一躍而下,禦劍穿行深林中,上天入地,遨遊山川湖海,好不自在。等做完這些,滄離頭上的珠钗都落得七七八八,發絲也有些飄揚,剩幾顆金色點綴,搖搖欲墜地挂在髻尾上。傅九決幫她取下零散珠钗,采各色鮮花,編制出一個漂亮花環,轉手就戴在了滄離頭上。
來到舞坊,坊裡的娘子們身段婀娜,舞姿更是各頂各的好,滄離先是和他一起看舞,随後被娘子們拉進了舞隊,情不自禁下跟随她們,盡情舞了起來。她喜歡音律,覺得美妙音律能夠交流傾訴,她也喜歡跳舞,覺得舞可以渲洩情感。這些,傅九決從來都知道。
一貫跳動的傅九決,此刻卻笑意吟吟地靜靜觀她跳躍,而眼底是難言的艱澀,他在滄離看不見的背後輕聲說:“師姐一定要開心啊,就算以後的我,無法再伴師姐左右,師姐也要一直開心啊。”
滄離感覺耳畔有風,朝他喊:“九決你說話了麼?”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