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夜白推門進來,将晚膳一一擺好。淩錦韶沖花月用力眨眼睛,花月隻當她眼皮子抽搐,完全不理會她。
淩錦韶無奈,隻得對陸夜白道:“小白,你去給我取些酒來。月兒,你和小白一起去用膳,我這兒不必伺候了。”
陸夜白輕聲道:“殿下,明日唐國太子會在城門口迎接您,今晚飲酒恐怕不妥。”
淩錦韶冷哼了一聲:“有何不妥?讓他等着。”
陸夜白見淩錦韶絲毫聽不進去,便欲言又止,無奈地下樓取了酒來。
淩錦韶看着面前這一壺酒,撇了撇嘴,都不夠她塞牙縫的。不過她也隻是腹诽,陸夜白取這一壺酒就已經叽叽歪歪的了,再讓他去取又得念叨她。一會兒她喝完了就自己去拿。
其餘人都退了下去,淩錦韶看着桌上的菜全然沒有了胃口。她這兩年吃得跟豬食一樣,起初還總覺得惡心,有時候做夢時還會夢到美味佳肴。後來漸漸的也就嘗不出味道了,身體越來越差,彌留之際更是吃什麼吐什麼。
如今她沒了多少口腹之欲。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死了,就不會餓了。
淩錦韶聞了聞酒香,嘗了一口。她欣喜地發現,酒的味道倒是嘗得出來,于是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味道直沖天靈蓋,又一路灼燒着滑進胃裡。還是喝酒好,醉生夢死,最是快活。
一壺酒喝完,淩錦韶面色坨紅,隻覺得微醺。她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口。已經是一更天了,所有人似乎都歇下了。
淩錦韶想,花月不是該詢問自己要不要沐浴麼?為什麼還沒問就睡過去了?
她搖搖晃晃轉了一圈,二樓各個房間的燈都滅了,萬籁俱寂。這也睡得太早了。
她記憶之中,嫁入東宮之後太子一直冷落她,于是她和花月溜出去逛過一兩回夜市。按理說唐人晚上不會這麼早就都歇下了。
她探頭一瞧,赫然瞥見驿館大堂的幾張桌子上,陸夜白和一衆人都趴着睡着了。桌上的飯菜才吃了一半。
淩錦韶有些晃神,她的這段回憶怎麼這麼古怪?她的手扶在欄杆上,正要下樓查看究竟。忽然手上被欄杆的倒刺一劃,尖銳的疼痛讓她處在了半夢半醒之間。
如果這是回憶,為什麼手指會痛?
她看着指尖上滲透出的血思忖了片刻,心下模糊有了答案。老天爺或許也覺得她上輩子活得太慘,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可偏偏是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三日後她就要和蕭念成婚了!
淩錦韶趕緊下樓準備叫醒陸夜白和花月,與他們商議如何應對此事。
可是走到一半,天字一号房的門忽然開了,一隻手伸了出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拖了進去。
屋子裡漆黑一片,淩錦韶掙紮了開來。男子袖中的刀閃着寒光,在她眼前晃了晃。
淩錦韶識時務地停止了掙紮,男子緩緩放開了她。她轉過頭,借着打開的窗戶裡透出來的月光打量着他。
這男子身形高大,足有八尺高,又蜂腰窄臀,看起來英武不凡。看着人的衣裳,似乎是這裡尋常商人的打扮,隻是臉上戴了玉質的面具,看不清模樣。
不過有些人,即便是遮住了臉,也能看出定是個模樣俊俏的男子。
淩錦韶心下有一些疑惑,唐國和黎國不同,這裡的商人地位極高。連年戰亂,卻有一批商人發了國難财。國庫連年虧空,唐國向這些商人借了不少的銀兩,有時候又還不上,就拿官位來抵。
有些商人甚至能成為王宮貴胄的座上賓。
隻是連她這個和親公主都隻能屈居二号房,看來這大哥生意做得很大。淩錦韶當即決定與他多多結交。
“你是何人?想做什麼?”
有錢公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便自己走到了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
淩錦韶明白過來,他是說飯菜裡有迷藥!她臉色一變,趕忙便要出門去弄醒陸夜白和花月,卻被有錢公子給攔住了。
“你别攔着我!我的人有危險——”推拒之間,有錢公子身上掉下來一個物件。
淩錦韶下意識去看,目光落在那物件上時,神情卻凝滞了。
那是一枚海棠玉墜,用的料子是上好的藍田玉,玉墜的雕工至臻化境,連花蕊都栩栩如生。
但讓她恍惚的是,這海棠玉墜她是見過的。初次見到這枚玉墜是在她大婚的當晚,蕭念醉醺醺地走了進來,迫不及待走到她身旁,溫存款款地道了一句:“娘子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