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淩錦韶說着又咳嗽了幾聲。
洛玉思忖了片刻道:“你在此歇着,我去命人備些梨糖膏來。”她說罷便先行離去。
花月撫着淩錦韶的背替她順氣:“公主殿下,這也太欺負人了,王爺生個病也不至于所有的太醫都不在吧?”
“那要看是什麼病了。”淩錦韶似是自言自語道。
不多時,洛玉歸來。她身後的宮女端着梨糖膏進來,淩錦韶接過來不疾不徐喝了一口。洛玉這才道:“方才我路過皇兄寝宮時進去瞧了瞧,他的病來得急,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故而将你的話轉達給了母後。她說黎國的太後是出了名的醫術高超,所以想請妹妹過去瞧一瞧。”
淩錦韶喝完梨糖膏,擦了擦嘴角:“走吧。”
她将面紗蒙上,随洛玉一同去嵘親王的寝宮。
說是寝宮,其實是長樂宮的偏殿。嵘親王自己在宮外有府邸,這裡隻是暫時居住的宮殿,磚瓦看起來都有些舊了。
淩錦韶走了進去,一屋子的太醫齊齊轉過身來,瞧見是兩位公主,便都低頭跪拜。
人群之中,淩錦韶一眼瞧見了一名男子。他提着藥箱站在一個年紀較大的太醫身後,眉目清秀,眼眸低垂着。但她還是認出了他來。
兩年前他滿口鮮血卻還奮力掙紮着擠出笑容的臉還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她緊握着他的手,聽着他一字一句道:“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珍重......”
她記得那天下着大雪,她跪在雪地裡向蕭念求情。可無論她如何辯解,蕭念就是不信她并未曾與他有染。這個叫祁溪的小太醫隻是看她可憐,所以時常贈藥給她。
别的太醫都對她避而遠之,隻有他會來為她診脈。一碗一碗的苦藥喝下去,她都恍惚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日日的康複了。可她不知道,為什麼祁溪給她包藥的紙上會有那麼多的情詩。偏偏那些情詩還都是祁溪的筆迹。
盡管蕭念當年将她棄如敝履,可名義上她是他的妻子。所以面對這樣的“背叛”,他依舊是發了很大的火。
以至于當場将祁溪杖斃。
她在大雪中撲向祁溪,抱着他漸漸冰冷的屍體,卻連眼淚都掉不出來。自那以後,她停止了吃藥。蕭念卻不肯放過她,他尋了個力氣很大的宮女,每日将藥灌入她的口中。就這樣讓她一直生不如死地苟延殘喘着。
淩錦韶的目光自祁溪身上收回,她走近嵘親王。
他緊閉着雙眸,面色倒是如常。
太後起身道:“聽聞你随你皇祖母學過些醫術,快來瞧一瞧皇兒這是什麼病?”
淩錦韶上前一步,将手指搭在了嵘親王的脈搏上。她确實學過醫術,卻是跟祁溪學的。那時候閑來無事,她便同祁溪切磋過一些醫理。
淩錦韶記得,祁溪有一次感慨過:“其實世間的病症,最難醫的,卻是人心。”
她嗤笑道:“你年紀輕輕,怎麼感慨起來這般老氣橫秋?”
祁溪垂下眼眸:“臣十五歲入太醫署,見過許多生命逝去,卻不是因為疾病,而是......”
“無病無災活到老确實不易。就好比我,小時候身強體健,最是瞧不上那些嬌滴滴的女子。到最後還不是纏綿病榻。”她咳了咳,“若不是你來醫我,隻怕我早就死了。”淩錦韶苦笑了一聲,“不過這一點,我倒是并不感激你。”
“為何?”
“我若是死了就解脫了。”
“娘娘怎可如此不珍惜自己?你可知有些人想要活着,可是——”他攥緊了拳頭,“可是我明明能救他,他卻...他卻...”
“他?”淩錦韶想了一會兒,“你在我之前是給王爺治病的?”
祁溪沉默良久,歎了口氣:“其實王爺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我明明知曉該如何解毒,卻...卻...”
淩錦韶的手指輕輕觸碰着蕭羽讓的脈搏,她隻是紙上談兵學過醫理,看起來似模似樣,可實際上卻把不出來什麼。但她依舊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目光卻不自覺落在蕭羽讓的臉上。
他此刻昏迷着,面色蒼白,仿佛是一尊白玉的花瓶,仿佛一碰便會碎。
“如何?”太後滿臉都是掩藏不住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