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病——”淩錦韶掃了一眼在場衆人,似乎是忌憚什麼,隻開了個頭便又搖頭道,“晚輩慚愧,學藝不精,看不出王爺得的是什麼病。”她福身道,“失禮了。”
太後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這麼多太醫都瞧不出來,你瞧不出也是尋常的。聽聞公主病了,也該回去好生歇着才是。”
“多謝太後關心。”淩錦韶說着又咳嗽了幾聲。
她以前病中時常咳嗽,這會兒裝起來也讓人分不出真假。太後便道:“這麼多太醫留在此處也無用,徐太醫,你去為公主診脈。”
“喏。”
淩錦韶羞赧道:“我此來不但不能為王爺醫病,反倒還要帶着走這裡德高望重的太醫,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她順手一指,“便讓這個小太醫來為我診一診,開些藥便好。”
太後掃了一眼,是個眉目清隽的少年,倒是仿佛在哪裡見過。想來是經常跟在徐太醫的身邊。
她應允了,淩錦韶便帶着祁溪一同回去。
淩錦韶回到宮中坐定,祁溪還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取出了腕枕,淩錦韶将手腕搭在上面。他頭也不敢擡,兩指搭在淩錦韶的脈上。
“醫者需望聞問切,你怎麼不擡頭看一看?”
祁溪慌張地擡起頭來,對上了淩錦韶似笑非笑的眼眸,又紅着耳朵低了頭。
淩錦韶倒是看得仔細。祁溪原來年少時這般青澀。她當年見他時,他已經頗位老成持重,替她把脈時也十分娴熟。
她那時病得一塌糊塗,又沒什麼人照顧,連沐浴都很艱難。每天身上都發出難聞的藥味和許久不洗澡的味道。病容十分憔悴不說,一伸手是個指甲也似乎許久未修剪了。
祁溪那時瞧見了,隻是不動神色将她身邊的丫鬟支開。他将屋内的窗戶盡數打開通了風,又取了剪刀将她的指甲一個一個的修剪好。
那時的他是那樣細緻而認真,眉宇淡然,神情中不摻雜半點雜質。
淩錦韶其實心中也有過片刻的掙紮,究竟要不要在與他有牽扯?但她終究是抵不過自己的内心,還是将他喚到了此處。
既然重新活過,她要将欠他的都還給他。何況她在這裡沒有什麼信任的人,她還需要借助祁溪的幫助。
嵘親王病重,祁溪知道如何醫治,但不知何故無法為他治病。倘若她能與他結交,便可由她出面為嵘親王解毒。
如此一來,或許可以得到太後和嵘親王的信任。否則她改變不了自己嫁給蕭念的命運,最後或許還會連累祁溪因她而死。
祁溪紅着耳朵又低了頭,淩錦韶抽回了手,看着他一筆一劃寫着藥方。
“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五......”
“剛進太醫署吧?”
“是......”
“你叫什麼名字?”
“祁溪,溪水的溪。”
“我叫淩錦韶。”她取了他的筆,一字一劃将自己的名字寫在了紙上,“在我們黎國,若是知曉了彼此的姓名,就算是朋友了。”
“小人不敢......”
“不必如此拘謹。祁溪,你看我這得的是什麼病?”
“公主殿下隻是有些神思不甯,并無大礙。”
“你可知我為何神思不甯?”淩錦韶掃了眼四下,她近來謹慎,宮中尋常隻有花月在。
“小人不知。”
“方才王爺的病.....”她歎了口氣,“明明不是病。難道唐國的太醫們都瞧不出來麼?”
祁溪手上一顫,慌忙起身跪拜:“小人也不知。”
“是麼?”淩錦韶垂下眼眸,“其實我也不知他這究竟是病還是什麼。隻是我也是在宮中長大,知曉許多生命的逝去,并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人心......”
祁溪心中一動,擡起頭來看着她。
“這是我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他也是個大夫,卻因許許多多的緣由随波逐流,明明身負華佗扁鵲之能,可總是眼睜睜看着他醫治的人死去而沒有加以救治。他...一直受着良心的譴責......”淩錦韶笑了笑,“不過你不同,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你不必擔心走上這條路吧?”
祁溪沒有做聲,淩錦韶看到他的骨節攥得發白。
良久,他輕聲道:“王爺...其實是...”
“中了毒。”淩錦韶截斷了他的話,“不必你告知我,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祁溪心中知曉,她這是在回護他。
“隻是我确實醫術不精,你可知這病要如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