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卷哪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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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回到診室時,沈歸時正在打掃散落一地的玫瑰花枝,地上還有些許凝固的斑斑血迹,他單膝半蹲下來,用酒精濕巾一點點地擦除。
得知他的家庭情況後,再看到他一聲不吭地做着這些雜活兒,江明月的心緒很是難辨。
沈歸時一擡頭就看見了門口的江明月,他喊了聲“師姐”,然後找來一個大垃圾袋,将已經清理好的玫瑰花和枝葉都裝了進去。
動作很利索,确實不是那種嬌生慣養長大的人。
江明月默默歎氣,心底升騰起一種微妙的……同情。
“這個你收着。”她把剛剛收到的200塊錢紅包遞給沈歸時,“從中午忙到現在了,一點辛苦費。”
其實她也不太确定她心底那份微妙的情緒是不是同情。也有可能是身為校友的些許憐憫和可惜,或者是作為師姐的一點于心不忍。她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想幫他。
至少讓他在經濟上寬裕一些。
沈歸時微怔:“師姐别這麼客氣……都是小事,我應該做的。”
江明月開始反思直接給錢是不是傷他自尊了。
她沉默半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還有一些論文數據沒整理,你今天下班别走,幫我把數據導出來,做成表格發我郵箱。紅包你先收着,不多,就200塊錢,占用你的時間,我總得有點表示。”
“好。”沈歸時答應得很快,但分毫沒有接紅包的意思。
江明月幹脆把他的手抓過來,把紅包塞進他的手心,還幫他合上了手掌,将紅包握緊。
沈歸時顯然忘了反應,任她一通操作。
“你收好!”江明月笑着說,“我可不是那種壓榨實習生的帶教,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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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到了。
江明月打電話給母親,說自己這幾天晚上要值班,不回家住了。
孫靜一直知道醫院工作忙,聽江明月說夜裡要值班也沒多問,隻是囑咐她找機會多睡一會兒。
倒是一旁的沈歸時問了句:“師姐,你晚上還要值班嗎?”
“哦,我不值班。我是怕我媽看到這個。”江明月舉了下受傷的小臂,“她看到了肯定要操心,所以我這幾天就不回去住了,等拆線了再說。”
沈歸時點點頭,又問:“師姐,你說要整理的論文數據在哪兒?”
江明月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愣了兩秒才說:“我馬上發給你。”
要不說人家是卷王呢。
一整天都在主動找活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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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電梯下樓時,江明月又給舅媽打了個電話,委婉地表明了她和陳子碩不太合适,請舅媽跟陳家人打個招呼,兩人做普通朋友就行,平時不聯系的那種。
舅媽還在電話裡說:“月月呀,你再給人家一個機會,我聽說那個小陳很中意你的。”
江明月敬謝不敏,翻來覆去換着說法說“沒有眼緣”。舅媽遺憾得很,不過也答應了江明月,會跟陳家說清楚。
挂斷電話,手機震了震,有新消息。
【崔晚晚:明月,這周五晚上你有空嗎?】
【崔晚晚:沈元姝說要請我們吃飯。】
江明月一時沒想起來沈元姝是誰,發了個“?”過去。
【崔晚晚:就是昨天那個暈倒的小姑娘。】
【崔晚晚:估計她家裡條件挺好,說要請我們吃珑記荟館,讓我問問你有沒有時間,你有空的話她就訂位子了。】
珑記荟館是海城榜上有名的黑珍珠餐廳,主要做蘇浙菜。不點海鮮的話,人均三千左右。點海鮮的話,上不封頂。
電梯正好到了。江明月一邊看手機一邊低頭走進去,大緻想了一遍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安排。
【江明月:我有空。】
【崔晚晚:那行,我跟她說一下。】
【崔晚晚:還有,昨天咖啡館門口遇到的那兩個實習醫生~你是不是忘記把他們聯系方式給我了呀~】
崔晚晚發完這句,後面緊跟着一個星星眼表情包。
【江明月:我沒忘。】
【江明月:就是不想給。】
【崔晚晚:嗨呀,我這次是認真的,保證不是圖一時新鮮。】
【江明月:?】
【江明月:你同時認真倆?】
【崔晚晚:……】
【崔晚晚:你一個一個給也行。】
【江明月:不行。】
态度十分鮮明。
幾秒後,崔晚晚發來一條語音。江明月點開,聽見崔晚晚幽幽的歎氣聲:“不行就不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兩個青蔥少年被我糟蹋了。”
電梯裡還有不少人。
江明月感覺有好幾個人側目看過來了,連忙狂按手機音量鍵,調低聲音。
崔晚晚又發來一條語音,江明月沒敢在電梯裡點開,直到出了電梯走到寬闊無人的走廊上,她才點開那條語音。
短短幾秒,崔晚晚的聲線故作深沉:“不要心疼男人,會變得不幸。”
江明月渾身一激靈。
幾秒鐘的語音在她的耳畔一掠而過,卻好像在寂靜無人的走廊久久回蕩。
今天面對沈歸時産生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同情,仿佛在此刻有了一個更準确的描述——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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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在江明月腦中萦繞了幾個來回,很快就像風吹浮雲一般,輕飄飄地消散了。
心疼。
這兩個字似乎親密得過分,隻适用于家人和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