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成淵邁步上前,眯着眼盯着富商,目光瘆人:
“敢問閣下,那畫……是從何處得來的?”
富商背後一僵,右手食指撓了幾下臉側,眼神飄忽,極不自然地說道:
“做生意最講究的是誠信。不瞞各位,此畫是我一個月前從酒樓客棧中收來的,雖不是出自什麼大家之手,可畫的意境無窮啊,絕對可抵黃金百兩!”
趙靈均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探問道:
“你說的酒樓客棧,可是原來的舞坊亦忘川?”
“對對對,就是這家,看來各位是亦忘川的常客呀……”
“這就說得通了……”
趙靈均喃喃自語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為了印證心中所想,趙靈均和成淵領着二人第三回來到亦忘川門口,神色嚴肅,帶着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感。
趙靈均咬咬牙,下定決心:
“這回不成功,便成仁!”
從雲麓村到錦西城,再進入城内,一天的來回奔波早已把趙靈均的精力消耗殆盡。
再加上她隻是個普通人,夢境往複得越多,對身體的殘害就會越大。
趙靈均感覺得到自己的記憶也在變得模糊不清,她已經不記得在城外與陸子堯為何發生争吵。
與此同時,身體也在變得越來越虛弱,再來幾回怕是要支撐不住了。
進入亦忘川内,趙靈均找了個借口謊稱要帶着成淵四處轉轉。
二人沿着走廊一層一層地探查,心中的猜測也得到了一遍遍印證……
“果不其然,每個房間内都挂着畫,除了……”
成淵看向風越閣的方向,眼神示意着趙靈均。
趙靈均心領神會,從身後掏出一套水綠色的舞姬衣裙,成淵打了個響指,衣裙瞬間換好,趙靈均搖身一變成了亦忘川内的一名舞姬。
成淵施咒将自己隐身後,跟随着趙靈均一同往風越閣内走去……
風越閣
舞姬們嬉笑怒罵,宜喜宜嗔,好不熱鬧。
而喧嚣之外,一位身着釉藍色舞衣的女子倚靠在窗邊,卷起珠簾,滿面愁容,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趙靈均認出藍衣女子額間的花钿,再三确認過後,随手拉住一個路過的小厮,眉眼一彎,輕柔地問道:
“小兄弟,請問窗邊那位姐姐的房間在哪?她方才托我去她屋内取個東西,可我一時半會兒忘了路線,不好意思找她再問。”
小厮看着一襲綠衣的趙靈均,仿佛見慣了此等雜事,指着頂層道:
“新來的吧,諾,就在那,最高層最大的那個房間就是知畫姑娘的。”
趙靈均點頭緻謝,随後朝着頂層走去。
來到知畫的房間内,二人環顧四周仔細搜尋。
“果然連一副畫卷都找不到,牆壁上也是空空如也。”
趙靈均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專注:
“看來她的确是奔着那畫去的,估計自從畫舫老闆将畫卷從亦忘川帶走後她就一直在尋找那幅畫吧,如此不擇手段,看來這畫……”
“是她的本體。”
成淵接道。
畫妖本體為畫,是能入夢與人交合的畫之精靈,畫妖由人心的強烈情緒觸動而成,是會被人心引來的妖怪。
一日,江浸月路過錦西城,察覺畫中有異,便從商貿手上買下這《古莽阜落圖》,逼迫隐藏其中的畫妖現身,并利用她在錦西城内開了一間舞坊,取名為亦忘川。
亦忘川表面歌舞升平,以舞姬的舞蹈吸引賓客紛至沓來,實則是利用畫妖将人引入畫中尋歡作樂。
在畫中,白天呻吟呼喊着幹活的役夫可以變成一國國君,總攬一國大事,在宮殿花園中遊玩飲宴,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即使醒過來之後要繼續幹活,可來亦忘川的賓客都認為——
“人一生活一百年,白天與黑夜各有一半。我白天做奴仆苦役,苦是苦了,但黑夜裡可以做國君,快樂無比。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這一苦一樂的循環往複本是一般的自然規律,想在醒時與夢中都很快樂,人不能如此貪心啊!
因此不過短短月餘,亦忘川就成了錦西城内數一數二的樓坊。
而吸引的人越多,畫妖的力量就越強,妖氣不斷侵蝕周邊的花草樹木,使得錦西城外寸草不生,風沙四起,而城内卻是一片繁榮景象……
“隻是估計那坊主還不知道,這畫中另有玄機……”
成淵盯着空無一物的牆壁,意味深長地說道。
“大膽!你們是誰?竟敢擅闖我屋内!”
知畫娘子出現在二人身後,眉頭緊鎖,手腕一翻,五指彎曲舉至耳邊,正要動手。
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沈南昭不知何時出現在畫妖身後,内力策動之下,手中的劍從畫妖背後猛地刺入,偏鋒側進,劍影如同流光般消逝,穿過畫妖的身體。
可畫妖身上并沒有血迹濺出,劍刺穿的地方隻是如同漣漪般散開,漸漸地蔓延至全身,眨眼間便消失了……
“看來這隻是她的幻象。”
沈南昭收回手中的劍說道。
“沈姐姐!你終于醒過來了!那陸子堯呢?”
“我身上留着一半鹿女的血,妖的伎倆控制不了我多久,而陸公子此時此刻怕是還在雅間内等着他心心念念的舞姬姑娘……”
沈南昭垂眸看向畫妖消失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可如今知畫娘子消失了,也就是說——這一次,陸子堯見不到她……”
“不錯。”
趙靈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拉着二人朝舞坊外走去。
天高雲淡,城中一片祥和,長街集市吆喝聲不斷,百姓們有說有笑,沒有任何異常……
趙靈均眼眸閃動,面露喜色:
“我猜的果然沒錯,隻要陸子堯見不到知畫娘子,那場風暴不會發生!”
“這與陸公子又有何幹系?”
“沈姐姐你想啊,我們最開始遇見陸子堯時,他就說自己失憶了,還有人給他留下了離開錦西城的字條……”
趙靈均手指一轉,繼續說道,
“你猜,他在城中最後一次見到的人最有可能是誰?”
沈南昭眉頭一皺,恍然大悟道:
“是畫妖。”
“沒錯!知畫娘子發現畫舫老闆販賣自己的古莽圖,正要尋回,不料被陸子堯重金購下,二人發生了争吵,因此情急之下,她假意邀陸子堯來亦忘川内品畫,實則是為了趁機施法讓他進入畫中,并且留下字條引導他走出古莽國,忘記一切離開此地……”
“可她為何要放過陸公子?”
沈南昭追問道。趙靈均被問住了,不确定地回答道:
“這……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非也。”
成淵擡起手掌,指着城門的方向說道,
“這畫中除了那位知畫娘子,城外可還藏着一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