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自不量力,明知打不過我們還要貿然出手,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就是你活該!”
“咳咳……”
魇妖強忍着疼痛撐起身體,靠在案台邊上,蒼白的面孔上透着一股隐約的青灰之色,苦笑一聲,言語間仍帶着輕狂:
“那又如何?反正我現在活着也是沒意思,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與其困于這畫中虛度光陰,不如一死了之,還能拉你們幾個給我陪葬!”
“你若是真這麼想,早早同阜落國的百姓一起全力攻城便是,何必隻靠煽動人心,提煉他們的戾氣行事?”
趙靈均察覺到魇妖似乎有難言之隐,便放緩語氣輕聲問道:
“莫非你與知畫娘子相識?”
魇妖嘴角上揚,卻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辛酸和苦澀,淡淡回憶道:
“何止是相識……”
魇妖與畫妖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魇妖擅弄虛,畫妖喜寫實,虛實相生便誕生了畫中的世界。
《古莽阜落圖》本是積塵盈寸的古圖,後被魇妖以其作為寄魂物,魇妖寄存的夢境在畫中延續,才得以長存。
而不知從何而來的靈氣彙聚于畫中,在魇妖編織的夢境中塑造出了五覺感知,古圖便漸漸地生出了靈識……
物出反常,皆可為妖。
得益于魇妖虛幻不實的夢境,靈識徹底承認了夢境的真實,因而修煉成了畫妖。
“若虛,如果有一天我修煉得道,想要離開畫中看看外面的世界,你願意同我一起嗎?”
知畫靠在若虛的懷中溫柔地問道。
原先法術低微的畫之精靈在得天獨厚的環境下,修煉突飛猛進,如今已經超過了魇妖的修為。
若虛看着知畫,攬着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笑道:
“自然願意,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着你,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魇妖與畫妖在畫中琴瑟和鳴,相伴了須臾數年,以為可以從此無憂無慮地長久生活在這方寸之地。
可随着畫妖吸食古圖中的精華,畫妖的靈氣越來越強盛。
直到後來,亦忘川坊主察覺到《古莽阜落圖》的反常之處,逼迫畫妖現出真身,才打破了這份甯靜……
江浸月意識到畫妖的不同尋常,當下便囚禁了畫妖,讓她為己所用。
為了控制她,江浸月在畫中安插眼線的同時,利用入畫之人的美夢記憶建造了古莽國,設下了結界,讓境外之物無法侵入。
漸漸地
畫妖離開夢境越來越久,夢中的記憶被現實侵蝕,變得越來越模糊,光陰如流水逝去,慢慢地,也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而魇妖在畫中苦苦守候,卻怎麼也等不回那個日思夜盼的心上人,整日魂不守舍,煎熬度日……
二人因畫結緣,可如今,畫卻成了橫插在二人之間的一座高高的城牆,難以跨越。
“那你當初為何不同她一起出畫面對那坊主?”
魇妖苦笑。趙靈均想起方才魇妖提及出畫的方法,柔聲問道:
“難道……是知畫娘子的意思?”
“不,這不幹她的事,”
魇妖急忙否認,随即低下頭,愧疚不已自責道:
“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當初受傷以緻靈力流失,隻能寄生于畫中,也不會到頭來擺脫不出這個自己親手織造的牢籠,她也不會孤身一人陷入險境……”
“如今,我有能力為更多人編造夢境,卻怎麼也喚不回她,大抵是離開夢境太久,已經全然把我忘了吧……”
說到這,魇妖垂下眼簾,兩行清淚潸然落下。趙靈均這才發現——
阜落國分明人氣旺盛,魇妖的身體卻是枯瘦如柴。
皮肉之痛尚可痊愈,而相思之苦終究難解。
趙靈均不忍看見有情的二人陷入分明近在眼前卻又天各一方的境地,心軟道:
“行,我們可以幫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魇妖探見一絲希望,連忙問道:
“什麼條件。”
“首先,不得傷及無辜。其次……”
趙靈均一臉認真地盯着魇妖,開口道:
“若是我們助你破城成功,來日見到了知畫娘子,你需得征求她的意見——知畫娘子若是願意才能與你再入畫中生活,否則……”
趙靈均言語一頓,走進一步,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緩緩開口:
“無人可逼迫她。”
虛實相生的道理趙靈均不是很能參透。
但她知道,不論畫中的世界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妄的,都得由知畫娘子自己做出選擇。
魇妖聽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眼神堅定:
“好,我答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