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做，豈不是要置他們于險境，在你身邊就等同沒有一處安全？你莫不是想方便自己随時拿他們替你擋災？
就算有心人面對我族沒能耐能夠一路追查到底，但是我不信他們會蠢到至今仍看不出你背後其實另有一層勢力一直在支持着你？
你這是想要狐假虎威嗎？還是想要兩邊都占好處？最好是能利用我族對你的支持來幫你掃平仕途的所有障礙，幫你最後成為第二個‘杜宇默’？而且還要比現在的杜宇默更有話語權——成為不隻是握有一份輔政投票權，僅有三分之一兵力影響力的‘攝政王’，——你想要超越他，完全掌控了整個雁國，成為真真正正皇權在握的唯一攝政王，唯一真正的雁國皇帝？”
柯翔愣怔。瞠瞪柯清雲，好半晌，愣是沒說一句。但表情再明顯不過的是在無聲控訴着她根本是以權欺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可柯清雲這會兒卻反而像根本沒看懂他的臉色、她面前那一衆族人看她的臉色一般，竟然十分平常地繼續自顧自說下去：
“你怎麼想的？你想要什麼？——這些都與我無關。但是，如果你的野心已經妨礙到我族真正想要實現的目标，已經開始與我族選擇的走向相偏離，甚至打算要叉開來另走他道……
那麼除非你能把自己的身體留下并把你的想法帶走，否則，‘你’就必須接受我族對背叛者的懲罰。
因為，就算你的想法是你的，但你能有今日——你所使用的資源，乃至你的身體，這些都是我族的資源，而不是你的。——你的歸你的，‘你’唯一能帶走的隻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的身體，你的命，必須留下！”
柯清雲雖然說了一通跟她剛才“污蔑”柯翔的話毫不相幹的她自己的明确立場，但是跟她一樣同樣也接受過系統的長達至少十年“柯族史”教育、包括柯翔在内的在場所有柯族人，他們全都聽懂了她的真正意思。
原來，這已經不是她怎麼想柯翔的問題，而是上頭早已掌握了足夠充分的證據，故而判定柯翔的意圖，并且已經評估過他的所為所可能對全族造成的損害程度。
那麼事情可就大了！不然的話，柯清雲根本沒必要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如此草率地就将柯翔可能存有異心的問題一下拔高到竟然要質疑他可能懷有與柯族并不同心的私欲價值觀的層面。
甚至還明示了衆人，柯翔如今的惡劣程度已經到來會讓他甯願犧牲全族利益，也要成全了自己的私利的地步。并且早在做了。
柯清雲刻意不再說話。将後面引人遐想的空白完全留給了族人，讓他們去發揮想象，自己解讀，自己去選擇。
停頓了一會兒，柯清雲改換話題，不再繼續咬着柯翔不放，言歸正傳道：
“各位，不管怎樣，我相信時間和實際行動。其他的，多說無益。——如果真被冤枉，那隻要自己問心無愧，該怎麼做就繼續怎麼做。時間遲早會還你一個清白。
所以，為求公正，在我做出最後決定之前，我有必要先公布一個事實讓在場的各位知曉：
其實，據我族資料顯示，這個府裡并不隻有你們是柯族人。但是你們的确是以柯翔的權限能夠知道的現在還在府中的我族族人的‘全部’。他的确是把他知道的‘全部’都集合在此。這個行為是事實。他做的，和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證據。
雖然我不便告知你們其他族人具體有誰，他們各自又有什麼其他任務在同時進行。但我可以告訴你們：
在場的各位，你們一共占到柯府總人數的一成；而柯翔認為的并非我族族人、但算得上是他心腹、還有那些心腹自己各自沾親帶故帶着的自己人，這些人總共加起來一共占到柯府總人數的五成；除了這兩部分之外，最後剩下的四成，則是杜宇默、杜萱、前雁皇指派來又讓現雁皇周允瑞接手直接掌管的眼線，還有周允瑞後來自己派來的——部分是他的人，部分是蘇雲暢的人。
而你們尚還不知的我族的其他族人，其實一直混在你們之外的其他幾類人當中。
我族統計過，包括你們，我族派來混在柯府中的總人數，現在一共占到柯府總人數的三成。
告訴你們這些，隻是希望你們能比過去更加自覺。——所謂清者自清。隻要身正，就不必擔心會被監視，會被何人監視。
希望你們明白我的意思。這是我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後一次。記住：我隻給一次機會。該怎麼選，你們自己掂量。”
柯清雲再次停頓片刻，特指柯翔的深看他一眼，後轉目面向其他族人，鄭重下達她的命令：“現在，你們留下前面兩排，幫我把這七具屍體搬到後院去生火燒了。務必要讓柯翔始終在場旁觀。其他人，就散了吧。”
交代完，柯清雲轉身回去自己院子。心裡對今日才終于見到真容的這一衆柯府暗衛們有了初步判斷：
“他們配合十分默契。看得出彼此間絕非一朝一夕的熟悉程度。——此前，應該沒少同生共死。
看來，他們沒少暗地裡幫柯翔幹肮髒事。但族裡提供給我的資料卻隻提族裡已經大概掌握了他們這些人的主要個人過往，卻對他們具體替柯翔幹過什麼隻字不提？
是不知道？還是不便讓我知道？——那我或許得小心把握分寸：就算日後真知道點什麼，也别輕率擅自行動。尤其别替族裡擅斷了什麼族裡雖沒禁止但也沒明确表态之事。
那……還是一闆一眼的勤快些多上報給族裡知道我的行動進展吧。再根據族裡給我的反饋及時調整之後的行動和必要的方向調整。
這麼一來，我也能通過讓族裡及時掌握更加全面的即時現場情況，而得以利用族裡的相關勢力來幫我多少牽制住這次任務的旁測者對我的可能影響——最好讓此人從頭到尾都别現身、幹預我的任何選擇！
而眼下……族裡隻讓我知道他們這些人幹過的‘違禁事件’和它們都指向的同一利益交彙點：為鞏固柯翔自己在朝野中的影響力，而非是柯族的。最大受益者，隻是柯翔自己。
說明柯翔已經欺瞞族裡很久——族裡知道，卻要我順便來‘處理’此事？但又隻字未提負責監視柯翔任務的那個旁測者？
究竟是柯翔的旁測者其實早已跟柯翔同流合污、族裡卻至今仍未發現？還是根本就是族裡的意思？——為了全族視角下全族要奔向的戰略目标，特地選定了‘棄子’？要他，或他們，遲早要為全族利益和全族未來而做出必要的舍己為族的犧牲？”
到目前為止，柯清雲隻稍微校正了自己原先對柯翔和那一衆族人在大家見面之前的初印象，微調了她親眼觀察到的與實際情況之間确實存在的事實偏差。
随後，她就意識到這次的“特級升級試”還真有點兒難度。冒的風險也是她過去不曾經曆的。
可以說，就算她事前做好了她能做的全部準備，但當她真正展開行動之時，又不難發現：原來真實的情況是“陌生”“變數”所占比例遠高過她實際所能掌控、已經事前了解到的“可控部分”。
而且，現在已有明顯趨勢正在向她展明：越往後，她要面臨的“不可測”将很快變作這次執任期間的日常！
“關鍵是，我沒這興趣，沒這意願，但偏偏族裡有這意思！非要趕鴨子上架逼我參加這次的考試……
這下好了！要是走運，我就升級；要是不走運，我就得葬身雁國。——而柯翔呢？反正橫豎都得死，卻未必會比我早死。
唉——老天啊！你為什麼要這般捉弄我？——像柯翔這樣的，他們想要什麼，要争什麼，我毫無興趣！為什麼就不能讓我自個兒待着，就坐在那山坡石塊那兒，像個野人、或者像長在那石塊上的苔藓、野草之類的，像它們一樣靜靜待在那兒，一直到死——多好。
幹嘛非把我拖到這趟渾水中來？——他們要的，我沒興趣；他們失去的，我也沒興趣。然後，我自己不管得到什麼、失去什麼，都隻會讓我因為始終身在這樣混沌搖晃不停的濁世中不得掙脫離開，而反而更加讓我想念‘那個山坡’，想念坐在那石塊上靜靜看日升日落的靜空體驗。
真是……”
回到房間，柯清雲開始自言自語的跟自己絮叨了好久。但任憑心裡再苦再郁悶，也終沒能擠出一滴淚來，隻在心底默默流了兩滴。感覺，鹹鹹的。
唉——再無奈也幹擾不了她的睡眠。才躺下，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仿佛剛才煩惱的人不是她，她也沒抱怨過什麼，一副天塌下來都能當被子蓋的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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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柯清雲自個兒安然入睡的時候，那片清朗夜空下，柯府後院的柴堆燒得火光通明，豔烈非常。不隻全府上下很快知道了後院起火，又很快知道了那并非是起火、而是在燒屍！就連柯府周圍其他鄰居，也能清楚看到柯府後院正燃燒的耀亮火光。——當然，當時他們多數還以為是柯府着火了！
由于柯翔已然領會也不敢再擅自違逆柯清雲的真正用意，便沒有刻意限制府裡人正常出入。——就使得“燒屍”一事，很快傳了出去，傳遍了全城。
——這便又有了二日朝上柯翔被杜宇默參劾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