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雨回來後,李言鋒謹慎起見,雖沒有過問有關她失蹤的任何事情,但他一邊佯裝一如往常與她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一邊則特地派人潛伏在暗處監視她一整日的行舉,還特地交代她身邊除陪嫁丫鬟之外的其他随時伺候她左右的本就是李府的下人,叮囑他們多加留意,但凡有任何不對勁之處定要及時來禀!
蘇葉雨呢,除了心性上由于與蘇雲暢相處太久,以及她自己在意才對蘇雲暢有諸多學習模仿,使得她待人處事上與旁的大家閨秀略有不同,但其他但凡是千金們該學、該有的特征,像裹小腳、不會武,略通琴棋書畫、刺繡、插花、茶藝等等“基本素養”,蘇葉雨從頭到腳、平日裡在人前倒還算是得體。
一時間,李言鋒也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總不能敲開她腦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吧?
那之後一連數日,手下人回報皆是:除了經常發呆,有明顯神不守舍之外,并無異常。
李言鋒才開始懷疑莫非問題不在蘇葉雨身上?——忽而有一日,蘇葉雨冷不丁問了他一句:“你娶我,隻是因為皇命?”
李言鋒有些意外地看向蘇葉雨。
在他印象中,從他第一次見到她——就是他們成親那日,她一直是一副“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知書達理,唯夫是從,從未越矩半步。更不可能像此刻這樣,突然直接向他質疑起他娶她的動機?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真相,還需要特别證實嗎?這不是要故意讓大家難堪嗎?
再者,李言鋒自問自成親以來,從未虧待過她。除了确實不可能跟她交心之外,在雁國人眼中最模範的“相敬如賓”的夫妻相處方式,他始終很有心的與她保持着這樣最基本的默契。
那麼蘇葉雨莫名其妙的情緒化,發小脾氣,對他展現幼稚任性的一面,豈不太過失禮?太沒分寸?有失她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自重、修養!
可是,就算知道蘇葉雨是故意的,李言鋒也不會因為她故意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言鋒選擇沉默,故意忽略她的質疑的裝着什麼也沒聽見,繼續維持了一段過去夫妻倆睡前已然習慣的各自專心看各自的書卷的安靜祥和。
李言鋒以為,隻要這樣做應該就能将此事揭過。此後她便不會再刻意試探這類的私人邊界。
蘇葉雨也果然如李言鋒所希望的,就此揭過此事,再不提起。
隻是,自那以後,蘇葉雨明顯對李言鋒冷漠以待,甚至很快便故意無視他的存在,越來越明顯的每日隻按着她自己的心情、自己的節奏去過自己的日子。完全不顧及李言鋒的感受,更不在乎他會有何種反應?
終于,李言鋒忍讓、遷就得快失去耐性,故意搬去書房過夜——雖然過去他也隔三差五會因公事而去那兒過夜,但這次不同,他很明顯就是打算要跟蘇葉雨分居——希望能以此警告她近來行徑的過分。
在李府,沒了李言鋒的庇護,府中下人會怎麼對她?——出身于蘇氏這樣的大族的蘇葉雨豈會不知?——李言鋒就是要給她個教訓:清楚自己必須依附他才能活好。
卻沒想,蘇葉雨硬生生地受着,就是不肯來找他服軟求饒。
等李言鋒搬去書房住了快三日,且他們夫妻間這樣不知何故的冷戰波及影響得全府上下人心思動、下人之間開始私下竊竊私語,有的已經開始明着苛待于蘇葉雨——風聲很快就傳到了宮裡,傳到了杜萱的耳朵裡。
蘇雲暢自然也聽聞了此事,但他選擇沉默。等了三日,蘇葉雨知道蘇雲暢不可能會不知道她受了委屈,可是他的沉默似乎已經告訴了她他的選擇——她,隻能靠杜萱。
既如此,那她對自己真正想要做的,對蘇雲暢曾經對她的那些好,也就不再懷有任何愧疚了!
越想越覺得,有其“兄”才有其“妹”。那麼,她用那樣的方式“報答”他,也是他教的。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抑或者,不過是青出于藍而勝于了藍罷了。
那麼蘇雲暢不僅不應該對她失望,反而更應該為她敢于為自己的貪欲、真心所求而放手一搏——而感到高興、驕傲才是!——蘇葉雨越想越覺得自己就該這麼做!沒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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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雨一反常态地持續鬧脾氣,李言鋒故意放任自流。杜萱知道後,當即親自出宮,沒有事前通知就駕臨李府,對李言鋒來個措手不及。
意外之餘,李言鋒也慶幸,幸好無論下人做了什麼,他自始至終從未說過隻言片語,完全不知情——那便不是他的授意,杜萱不能無憑無據地責怪于他。
李言鋒很坦蕩地接待了杜萱,并應她的意,引她去見了即便知道杜萱來了也不肯出屋主動來見的蘇葉雨。
杜萱敏銳察覺到蘇葉雨的狀态不對!她給李言鋒使了眼色,李言鋒便揮手示意周邊下人全都退下,他也離開院子,獨留杜萱和蘇葉雨兩人單獨相處。
杜萱打開房門,走到依然懶躺在床上不動的蘇葉雨身旁,撫摸着她淩亂的發絲,輕聲暖語道:
“聽下人說,你不想出房間?可是身體有何不适?”
可蘇葉雨卻用力拍開杜萱撫上她臉頰的手。狠狠白了她一眼。不理睬她。
杜萱詫異地瞪愣在原地。半晌,眉頭微蹙,語帶脅迫地問蘇葉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蘇葉雨仍不搭話。隻一雙被淚水暈浸得模糊的眼睛定定看着杜萱,抿着嘴唇,好不委屈。
杜萱還能看不懂嗎。頓時心疼不已,一把抱起她攬在懷中,“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更可惡的是杜宇默!是他害得你我母女至今才能相認……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絕不能為了報仇而去跟那些敵人同歸于盡!”
蘇葉雨有些意外。她不禁睜大眼瞧看杜萱,見她比之前更為柔和的目光,心下了然——原來她會落得如此田地,不隻蘇立文、杜萱有份參與,還有杜宇默……
感覺到蘇葉雨對自己仍有保留,杜萱堅持道:“你必須答應我!你若不答應,我就不說!而如果你想繞過我從其他渠道得知當年真相,你隻會兇多吉少。更有可能的是你還沒查清當年真相,就已經死在害怕當年真相再被揭露而禍連己身的那些惡人的手中!”
蘇葉雨不禁蹙眉,質疑道:“再被揭露?什麼意思?難道在我之前,已經有人曾經揭露過你們當年所為?但即便如此,此事仍還是被你們按下,就像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