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有幾道疤痕已經變成淡色了,而有一道明顯就是最近才割的。
周堯沉默下來。
他的睫毛顫抖,大腦一片空白,指尖死死掐着掌心。
得想一個理由。
快想一個理由。
周堯慌張地擡起頭,卻在看到林沅後蓦地愣住。
林沅的睫毛垂着,眼睛裡沒有周堯想象的害怕和厭惡,反而晃動着一種憐惜又悲傷的情緒。
...她看起來好難過。
是因為他手腕的傷嗎?
——林沅在心疼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周堯,眼眶霎時紅了一圈。
這幾年積攢下來的委屈仿佛在這一個瞬間傾斜而出。
“因為你....在躲我。”他的聲音顫抖,蒼白冰涼的手指緩慢勾纏住林沅,動作小心翼翼,生怕被厭棄。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已經很小心了。”
他喉嚨哽咽:“我隻是想留在你的身邊。”
林沅走的那一天,周堯其實去機場了。
他親眼看到林沅和陸溯安一起離開,然後默默把自己關了起來。
周堯隻是想找一個地方靜一靜,趙子衿找到他後,一開始是想辦法把他從屋裡拽出來,後來怕周堯出事,趙子衿就每天坐在門口跟他聊天。
周堯想忘掉林沅,可他做不到。
他很長一段時間腦袋都亂糟糟的,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分不清夢還是現實。
他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吃飯,全靠趙子衿每天逼着他進食。
周堯覺得自己每天都昏昏沉沉,于是選擇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血液流失的時候,周堯模糊聽見趙子衿在門外說:“夏清前段時間去英國看她了,她和陸溯安在同一所學校。”
趙子衿歎道:“阿堯,林沅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難道你要用這種狀态來見她嗎?”
隔了一段時間後,周堯開始看心理醫生。
他的病情開始慢慢好轉。
于是周堯選擇了一天,去英國見林沅。
那天在下小雨,周堯靜靜站在樹下,看着林沅和陸溯安打着同一把傘,并肩走進了一棟公寓樓。
她懷裡抱着書,雙眼彎彎,仰頭對着陸溯安笑得燦爛。
她過得很好。
她很開心。
這次見面後,周堯回國,近乎自虐似的工作。
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林沅,隻有夏清膽大妄為,從來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周堯隻能從夏清的隻言片語中得知林沅的近況。
她一邊上學一邊陪着陸溯安拍戲。
後來林沅結束學業也沒有回到這裡,而是帶着陸溯安四處奔走,正式往國内發展。
夏清有時說林沅在沙漠,有時抱怨林沅在深山,根本聯系不到。
周堯知道後想林沅那麼怕熱,又挑食,怎麼受得了這種吃苦的日子。
周堯沒有忍住,又去看了林沅一眼。
那座山十分荒涼偏僻,車開到一半就上不去了,隻能徒步穿過樹林,山勢陡峭,蚊蟲到處都是。
劇組簡易搭着幾個帳篷,林沅坐着塑料小闆凳,躲在陰涼處,整個人蔫蔫的,明顯是被曬壞了。
陸溯安在旁邊舉着風扇給她吹,眉頭皺着,輕聲道:“你不用次次都陪着我,我可以自己拍的。”
“那怎麼行。”
林沅強撐着精神:“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我沒事。”怕陸溯安擔心,林沅安撫地對他笑:“拍完我們就能吃慶功宴了。”
沒過幾天,導演興高采烈地說電影受到了一大筆投資,劇組夥食質量提高了不少,連空調管子都多了幾個。
周堯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他會看着林沅結婚,看着她過上幸福又平靜的日子。
這些事情,林沅都不知道。
林沅喉嚨裡一片幹澀,“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當時....不敢跟你說話”
他低垂着頭,抿出一個自嘲意味的笑來,薄唇顫了顫,聲音低啞疲憊:“你說跟我在一起很累。”
“我不敢出現在你的面前。”
周堯擡眼看了過來,淚順着通紅的眼尾流下,無聲無息淌了滿臉。
他的眉眼露出哀傷,顯得格外無助:“我害怕...怕你再用那種眼神看我。”
那種冰冷的,仿若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心底充斥着不安、悲傷、恐懼。
這一切的情緒都促使周堯拼命想抓住那塊唯一能救贖他的浮木。
“...抱一下我吧。”
周堯紅着眼眶,睫毛濕潤,小心貼近,胳膊慢慢環到林沅的腰間。
“就一下。”他說話有點磕絆,斷斷續續,像是在急切懇求什麼:“我、我不會跟别人說的,你不用負責。”
“求求你。”他一邊喃喃着把人摟進懷中,一邊把臉埋進林沅的頸窩。
林沅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林沅,你不是覺得我可憐嗎?”
周堯啞着嗓子,聲音發着抖,他緊緊抱着懷裡的人,臉龐依戀地蹭了一下,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可憐可憐我吧。”
他微弱的低泣,哽咽着。
“真的....不要再丢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