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隻是有點累。”溫燭雲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她感覺到腦神經正在抽痛。

蘇明緒嘴上應和相信女孩的說辭，手卻仍然沒挪開，收到溫燭雲疑惑的視線，他便若無其事地看向另一邊。

不經意間好像聽到女孩笑了一聲。

冰冷潮濕的草地覆蓋了水泥。

方長明恍惚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夏夜。

裘臨遠遠跟在黑衣男後面，手上還拿着手機錄像。

青天白日的，竟然一點也不怕被人發現，隻要有一個目擊證人出現，那麼這件事情就會被暴露出來，更别提，裘臨身上還穿着協會的衣服。

方長明不忍看向妻子，他從家的那條道路視線一直延伸到了湖兩岸，眼睛看得幹澀，始終不見除了天師協會之外的任何熟面孔。

“怎麼會這樣？甘海鎮人雖然不多，可這大白天的，小孩總會在路上亂竄吧。”

蘇明緒不解，也跟着找人。

他回憶起這一天的時間，恍然大悟。

“當時鎮上是......”

“鎮長家裡的辦了場法事。”溫燭雲接話。

兩人不約而同注視着方長明的背影，而好巧不巧，許文麗的丈夫，正是被邀請去參加法事的關鍵人物。

蘇明緒皺眉：“故意的？”

溫燭雲咳了一聲：“也許。”

黑衣男将人帶到湖邊，許文麗後腦的鮮血不斷滲出，稀稀拉拉淌了一路。

在将人扔下湖之前，黑衣人用符紙在女人身上貼了四處，等生效燃燒不見後，才準備動手。

溫燭雲很明顯地觀察到，其中有位黑衣男，面上表情也是不忍，被身邊人罵了之後，遂跟着行動。

腦海中的疼痛欲裂，溫燭雲控制不住閉眼。

方長明終于，知曉了妻子死亡的真相，也終于，看清、放下了仍對天師協會僅存的“期待”。

“噗通！”

重物落水的聲音，恍惚之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小麗的哭泣。

冰冷刺骨的湖水讓許文麗僅存的、奄奄一息的意識被喚醒，她睜眼，分不清全身上下哪裡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明明想伸手摸一下，但是卻連挪動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小...燃...長...明...”

許文麗張嘴，灌進大把的水，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

湖水像深藍色的幕布，眼前漸漸被覆蓋。

“小麗！！”

女人意識消散前，丈夫的聲音好像出現在了耳邊，她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

這就夠了，夠了。

處理完許文麗，黑衣男分成了好幾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掩蓋痕迹的活動。

溫燭雲緊緊盯着車牌，發現這輛車竟然是“黑戶”。

鮮紅的血迹被覆蓋，湖畔邊的腳印等等，全部都如同沒發生之前的那樣。

白色的面包車駛來，載走了所有。

眼見着方長明也想跟着往湖裡跳，蘇明緒眼角一抽，他朝男人跑去想要阻止。

可沒成想剛邁出兩步，場景突然間支離破碎。

“砰。”通靈師嘴唇發白，倒在了地上。

“溫燭雲！”

蘇明緒毫不猶豫立馬折返。

在下一瞬，他感覺眼前驟然黑暗，猜測的念頭浮現。

這次的通靈，随着主導通靈師的昏厥而強行結束。

意識回籠，他睜眼發現自己站在棺材前面，瞧見溫燭雲緊閉雙眼，嘴唇發白。

他直接伸手将人摟住，摔在硬水泥地上可不是開玩笑的。

“溫燭雲，溫燭雲？”蘇明緒輕聲呼喚，同時不忘幫女孩擦拭額頭上冒出的汗。

方長明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妻子黑色的棺材發散思維。

這下好了，在場三個人，經過一次勉強的通靈後，一個暈倒，一個傻掉，隻有蘇明緒安然無恙。

“方先生，我知道您現在很難接受事實，但這可不是發呆傷心的時候。”

蘇明緒冷靜提醒，他俯身彎腰，手臂微微用力，一把抱起溫燭雲。

石桌有點髒，有潔癖的溫大小姐醒過來肯定會覺得不爽。

于是蘇明緒隻能努力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讓女孩盡量靠得舒服點。

都二十一世紀了，更何況情況特殊，暫時先不考慮男女有别吧。

青年心裡暗想，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但升溫泛紅的耳尖卻暴露了他此時的内心不平靜。

單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抱女孩子。

方長明被蘇明緒提醒，稍微找回了理智。

他站起身，一擡頭就看見了暈倒的溫燭雲。

“溫小姐這是怎麼了？！”男人關心詢問，自從進入到過去見證了妻子的死亡真相，他對溫、蘇二人心裡保佑無限的信任與感謝。

蘇明緒沒急着回答，他先囑咐讓人去搬一張幹淨的躺椅出來。

等安全平穩地将通靈師放在椅子上後，他才簡單地表示是因為這次通靈太耗精力導緻的。

“您打算怎麼辦？”蘇明緒問。

方長明如同戰敗的将士，滿臉頹喪和絕望。

他将臉埋入雙手之間，“我也不知道。”

在妻子死亡前的兩小時經曆中，方長明再次認識到了天師協會“一手遮天”的能力。

可以悄無聲息地，讓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

“我拿什麼跟他們鬥。”方長明聲調裡帶上哽咽。

蘇明緒正想安慰，卻突然間聽到靠近的腳步聲。

青年眼神一凜，他與方長明對上視線，颔首示意他去看看，同時動作迅速地抱起溫燭雲，将其帶到了屋内。

“砰砰砰！”緊閉的院門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