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消失，對天師術法十分清楚的裴尋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再結合那天親耳聽到他和那傻兒子說的話，就更加确定。

父子倆唠了點家常，溝通了一些工作上的話，這場午休談話便到了尾聲。

安靜的辦公室内，隻剩裴尋獨自陷入沉思。

男人冷笑出聲，老頭表面上說得好，為了共同的目标不被影響，所以要除掉一切阻擋的人、事、物，而當他告訴老頭蘇明緒就是那個丫頭的幫手後，這老家夥又立刻換了個口風。

“畢竟是協會内的中級天師，我們應該從輕看待，暫時先不管他，等目标快實現時，我會親自動手。”

裴尋當時還覺得詫異，現在看來，不過是狡猾的狐狸要将蘇明緒所能給出的價值徹底“榨幹”。

他并不打算插手這件事，畢竟，一開始合作老頭允諾的條件早已明了，滅了那個通靈的小丫頭，才是重中之重。

蘇明緒懶懶散散地處理着文件，時不時掩人耳目查看一下信息，升職的唯一好處大概就是，現在管理的人沒有低級天師那麼嚴格，給予了工作者信任與自由，更方便忙裡偷閑。

他午間給溫燭雲發了關于宋長老要人當助理以及裴尋管理的消息，對方還沒回複，不知道在忙什麼。

蘇明緒有些擔心，難道大早上的出事了？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下一瞬，消息彈出。

【溫自由：忙】

【石墨烯：小貓撒花.jpg】

這是他們昨晚約定的報平安方式，蘇明緒松了口氣，伸手摸向口袋，裡面放着紅繩，他覺得，是時候在進行一次探索了。

*

遠山層層疊疊望不到邊，秋季使得墓碑周圍的植被紛紛枯萎。

回複信息時，溫燭雲正踏着一地的落葉碎走向溫爺爺長眠之處。

氣溫漸低，她穿着黑色大衣，脖頸處是黑灰方格的圍巾，全身上下的色調基于對逝者追念的黑，一頭長發散落身後，手中是簡單包裝起來的白色洋桔梗。

女孩走到墓前站定，目光細細描摹着生長苔藓的地方。

“爺爺，我來看你了。”

今天是老人的忌日，她沒有能見老人最後一面，隻聽别人說爺爺是笑着走的。

溫燭雲絮絮叨叨講了點最近發生的事情，明明是通靈師，她卻還是選擇了普羅大衆與逝者溝通的方式。

溫老爺子這輩子唯一的任性，大概就是在遺書裡要求溫燭雲把他葬在空無一人的清靜之地，甚至還說了幾處自己選好的地方供溫燭雲斟酌。

溫燭雲喘了口氣，眼前隐約能看見因為降溫而産生的霧氣。

她低低笑了聲，“算了，反正您也聽不到。”

女孩朝墓碑深深鞠躬，将花束放于其位置前方。

“您沒告訴我您喜歡什麼花，我就讓店員給我推薦了一下，下次換一種。”

語畢，溫燭雲在原地站了會，直到大風起，她便打算轉身離去。

【阿雲。】

腳步停滞，溫燭雲不可置信地轉頭。

墓碑邊，赫然出現她相處了十幾年的身影。

有點駝背，臉上有一道疤，白發中間夾雜着一點黑，老頭穿着生前最愛的衣服，樂呵呵地靠在自己的墓碑上瞧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女。

【怎麼？傻啦？】

老頭搖頭晃腦打量着自己，小聲嘀咕自己穿得應該很幹淨才對。

“爺爺。”溫燭雲低聲叫道，一股酸澀的情感在心頭蔓延。

溫老頭離去後，她不止一次嘗試過與他進行通靈，可是沒有得到回應。

溫燭雲挫敗地想，也許隻是被拒絕掉了，老頭很看重清靜，也許死後不想再被打擾。

【長大了啊。】溫老頭感歎，他似乎被局限在了墓碑的一定範圍内，因此沒有走動。

“為什麼您會來見我？”

溫老頭“嘿嘿”笑着，【爺爺我啊，可不能随便出現，這樣體現不出爺爺我的厲害。】

溫燭雲哽咽了聲，隻有在面對從小到大陪伴的親人時，她才能露出平日裡被隐藏起來的一面。

“您還是這麼厚臉皮。”

老人沒反駁，語氣不徐不緩，【阿雲呐，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在溫燭雲茫然間，溫老頭講了很多，有些女孩沒講的，他也知道。

“您，為什麼？”

溫燭雲上前一步，想更清楚地觀察老頭臉上的神色。

【因為爺爺的心願還沒完成。】

老人說了一個不着邊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