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燭雲停下腳步，并未貿然接近，而是選擇暫時在對方的視線死角先觀察一下。

那群人身上穿着的黑色制服以及禮貌等待的舉止行為都與天師協會沾不上邊，可以先排除找茬的可能性。

溫燭雲摸了摸冰涼的奶茶杯壁，短歎一口氣，将自己的面上表情調整了下，便邁步走近。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話語剛落，溫燭雲就能感覺到女人銳利的視線定在了自己身上。

“你好，溫小姐。”對方掏出證件，态度溫和地解釋道：“我是總檢查局檢察長劉從清，有些關于天師協會的問題想咨詢您。”

女人停頓了下，補充了句：“同時，裴聽先生也想問您關于他父親的線索。”

溫燭雲眸光微動，心裡有些訝異，這倒是意料之外的展開。

她和蘇明緒原本還在想要怎樣才能驚動檢查局，沒成想，這樣的程度就已經足夠引起重視，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蘇明緒大概率還在昏睡，溫燭雲有些猶豫是否要今天進行談話。

氣氛逐漸僵硬，劉從清察覺到女孩短暫地皺了下眉，她正要适時開口表示明天也行，通靈店門卻在這時被推開。

穿着不合身上衣的青年出現在衆人眼前，臉上揚着漫不經心的笑，仿佛和溫燭雲聊睡着，疲憊至極困頓的那副模樣隻是一個真實的錯覺。

“劉檢察長，請進來坐吧。”

溫燭雲越過他人和蘇明緒對上視線，青年揚眉傳遞了一個小信号。

或許是臨近下班時間，又或許是為了減少帶來的壓力和威脅，監察局就來了包括劉從清在内的三個人。

面對面落座後，劉從清也不含糊，簡明扼要直奔主題，沒有趾高氣昂的态度，沒有咄咄逼人的問話，一切都在表示着她的誠懇。

溫燭雲沉吟，“劉小姐，再回答你的疑惑之前，如果方便的話，能先問一下，協會搜查的結果嗎？”

劉從清也很爽快，她将拿在手中記錄的本子遞過去，這過程中還瞥了眼身邊欲言又止的同伴。

女孩伸手接過，将其放在自己和蘇明緒中間的位置，兩人悄咪咪地交頭接耳。

看見這一幕，淡淡的笑意不經意從女人眼眸滑過。

“各級别天師的辦公室很正常——”蘇明緒邊說邊将目光投向了頂層的檢查結果，“什麼情況？長老們還有休息室？日子過得也太滋潤了吧。”

這句聲音有點大，劉從清“咳”了下，難得促狹道：“蘇天師，雖然你現在被一部分人保護着，但也别忘記你還是協會通緝的對象。”

溫燭雲用胳膊肘輕碰了下青年，“謹言慎行。”

“嗯，抱歉，”蘇明緒裝模做樣地闆起臉，“所以搜查的結果一無所獲是吧？”

劉從清坦然接受小年輕的視線，面不改色應答：“可以這麼理解，但那麼多舉報不能不重視，所幸，裴天師給我們了新的提示。”

溫燭雲和蘇明緒面面相觑。

“你跟裴聽說什麼了？”溫燭雲側身問。

蘇明緒沉默了下，“應該是外派的時候，我在所有外派人員面前說的那些話，他當時也在場。”

劉從清雙手交叉，微微俯身，眸中閃過思索，“能否請蘇先生再重複一遍？”

蘇明緒颔首，将那天的内容悉數告知。

在青年講述的同時，溫燭雲腦海中想起溫麟留下的本子，等蘇明緒結束後，她接着道：“劉檢察長，我的爺爺溫麟他生前收集了關于協會的大量證據，那些舉報人員，全部都曾經是深受協會迫害的可憐人。”

“對，他們的都是我們的證人。”蘇明緒應和。

劉從清的視線從對面兩位小年輕面上劃過，神情變得嚴肅，場面突然間陷入了寂靜。

溫燭雲見女人表現不對，心裡咯噔了一下，随即，她看向蘇明緒，發現青年也沒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劉從清敏銳地覺察到他們情緒上的變化，聳肩放松地笑了下，隻是，氣氛始終回不到談話最初了。

檢察長拿回記錄本，再次細緻地翻看了一次，“啪。”

書頁合上，女人擡眸直視着兩人，很是認真地解釋，“我相信你們，但是，隻根據舉報人的那些内容，協會并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沒等到回應，她故作輕松地聳肩，“你們也應該知道這個結果不是嗎？”

溫燭雲捏緊虎口，她并不意外這個回答，劉從清很真誠，她是站在完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全局。

誠然，他們帶着舉報的群衆暫時“壓制”了協會，但因為上層狡猾，客人們根本接觸不到最核心的“黑暗”陰謀，哪怕檢查局最後從重處理協會，最多也隻是對協會的财務和那些被舉報的劣迹天師動手。

布局頗深的長老們依然可以高高在上地穩坐在辦公室内，畢竟對他們來說，這次的損失，不過是名聲受損和人員的調動罷了，活了大半輩子，他們不會輕易親自出面動手。

哪怕被抓住了馬尾，也可以全權推脫給底下的人。

“凡事講證據，如果他們真的在‘培育’着什麼邪惡的東西，那檢查局也要看到實證而不是，”劉從清停頓了下，“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和群衆真假難辨的舉報。”

“所以，隻要我們讓他們培育的東西被看見，對麼？”女孩語氣沉悶，無數碎片般的信息在印象中一一閃過，卻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劉從清打了個響指，似乎是為挫敗兩位小年輕的一腔熱血感到抱歉，向來不苟言笑的檢察長放緩了語氣，“一旦有了切實的證據，我保證，絕對會給你們最公正的答複。”

坐在女人身邊的檢查人員悄聲提醒，“劉姐，時間.....”

“哦對，該下班了。”劉從清利落起身，側頭示意下屬先出去。

等到店内隻剩下他們三人時，劉從清将自己的名片遞給溫燭雲，“有證據，立刻聯系我，還有，關于裴天師，我想還是你們直接告訴他比較好。”

“好，謝謝您。”

劉從清輕笑了聲，沒再多說，轉身離開。

等檢查局的人徹底消失在視線裡，兩人才雙雙松了口氣。

溫燭雲戳了一杯奶茶遞給蘇明緒，看上去倒是雲淡風輕。

蘇明緒邊喝邊咬牙切齒，“他們也是聰明，協會裡搜查平安無事，那些天師有貪有勒索情節的天師被開除，我們和委托人們的努力都好像浮在表面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