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端詳白栀片刻，壓下眼角：“這裡和我之前待的時間點不同，一路上沒有遇見其他人，除了那個黑色的東西……”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白栀淺淺微笑，并不打斷。

“我們真的來到了過去嗎？”陸七認真看着白栀，想從這個女人身上得到和她猜測一緻的答案，随後将頭轉向前方，邊走邊問，“或許我應該問，核心污染物的能力真的和時間有關嗎？”

白栀在傳送前曾說過，記憶不可改變，她最初把陸七所在的療養院稱之為B-001時間軸上某一點的記憶，而非過去。

在傳送後，面對宋洋的詢問，她的回答變成了A.Y10年的B-001核心污染物的居住地。

白栀做了概念的偷換。

記憶其實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是客觀事實的反映，卻不是客觀事實。

人在經曆什麼的時候，大腦會對經曆進行加工，呈現在腦海的記憶蘊含了人的主觀情緒。

人可以屏蔽記憶，美化記憶，僞造記憶，但過去就是過去。

陸七在療養院時以小美的視角經曆小美當天發生的事情而非第三視角，那時有旁白全程引導她和宋洋，她還記得旁白一開始給她的身份是可有可無的新增保潔員。

這個身份是新增的，但卻能與其他角色之間邏輯自洽，生成關系鍊條。比如黃雅麗不會因為療養院多出一個保潔員而驚訝，他們很自然地接受了保潔王媽的加入。

旁白做了“修改”，而過去已經發生，不可修改，療養院是小美的記憶。

同理，陸七懷疑他們現在也在記憶裡。

如果她是懷疑，那麼白栀作為帶他們到“過去”的技能發動者，把記憶和過去概念混淆的人，一定有肯定的答案。

白栀對陸七的質疑笑容更盛，陸七沒有把審視和逼迫回答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很久，小姑娘其實有猜測了。

她回答與否其實不重要，這是個很有主見，不會随意被帶着走的前行者。

“不錯。”白栀說，“這不是A.Y10年，而是核心污染物記憶中的A.Y10年。”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和陸七像是在閑叙家常：“我真實的能力是思維入侵。”

不分人類還是污染物，強制性侵入對方思維，隻要她想，甚至可以捕捉對方實時的心理。

那雙秋水般的眼眸是如此溫和，白栀将恐怖的能力說的輕描淡寫，令陸七心驚。

不過陸七最大的特點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很好的表情管理，她語氣淡定地說：“怪不得。”

怪不得白栀能在未開燈狀态下精準找到房間的燈，又能把他們帶到新的記憶裡。

怪不得她能帶他們從療養院轉移。

思維入侵這個能力恐怕不像字面意思那樣簡單，它能讓白栀進入被思維入侵方的記憶裡，而一個污染物或者人的記憶就像一條線，線上的每個點代表不同時間的不同記憶。

白栀通過思維入侵在不同時間的記憶裡切換，從外表來看能力很接近時間穿梭。

也就是說，無論是療養院還是現在，陸七至始至終都在核心污染物的記憶裡。

旁白是它，小美也是它。

現在的他們……也是它。

記憶的主角是核心污染物，當他們進入記憶的那一刻已經自動被賦予核心污染物的身份，以第一視角去經曆它的經曆。

療養院篇裡，旁白很明顯在幫助他們回顧它的經曆，但這次，旁白從未出現過。

“你的能力不能找到它的位置嗎？”思維入侵能知曉污染物的記憶，理論上也能讀取污染物的心理，白栀選擇漫無目的地尋找，應該是讀取中斷了。

“思維入侵的前提是我的san值足夠高，它超出我的上限了。”白栀說，“它不排斥我進入它的記憶，但拒絕我揣摩它的心理，這是很矛盾的行為。”

“現在我們所在的，是我能感受到最接近它位置的記憶點，它就在這裡，也許是建築，也許是那些黑色污染物……”白栀突然停下，輕聲說，“也許是你，也許是我。”

陸七肯定道：“不是你，也不是我。”

白栀一怔，想起了什麼，說：“不是此刻的你和我，也不能保證不是下一秒的你和我，進入污染物的記憶的我們，都是它的軀殼。”

陸七否認：“不會，我們隻是自己。”她不會是誰的軀殼，也不接受他人的控制，她對自己的意志力有十足的信心。

污染物絕無附身她的可能。

陸七回答的太絕對，可眼神堅定得令人動容，像是那種即使決策錯誤也會用全部的勇氣去嘗試的那種人。

白栀一時無言，時間往前撥十年，她會很想和陸七成為朋友，并肩作戰的朋友。

她肯定，陸七是一旦決定了就會交付全部信任的朋友。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白栀問陸七：“如果我已經被它控制了呢？”她面朝陸七，目光卻并未聚焦在陸七身上，思緒翻滾飄向過往。

她一隻手拿着動能突擊步.槍，一隻手拿着僅剩的氣動注射器……

在僵持中，隊友先一步動了手。

陸七沒有回答，沉默地看着這個陷入回憶的女人，她需要的不是她的回答。

陸七不知道白栀經曆了什麼，在FMA，每一個S級别的感染者檔案都是機密，陸七沒有查閱權限，但聽說他們送到FMA時全是瀕死狀态。

感染者的異能等級越高，遭受的苦難越沉痛，安定的土壤養不出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