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117年,7月20日,上午9:31。
衛臨天發完金主的貼心補給,拎着最後一兜包子朝蘇伊診療室走,正打算和蘇大美人來一場難得的早餐約會。
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衛臨天不意外地動了動眉毛,頗為惋惜地看了看手裡的早餐。
他眉梢一擡,回頭時臉上換成圓滑的笑,對來人說:“交……”給我就成。
話音在看到一張眼熟的臉時一頓,不動聲色地瞥了陸七一眼。
他記得黑頭發姑娘和FMA本來不對付,剛來時夢話裡還說要把FMA炸了。
124不在乎衛臨天的反應,指着陸七:“記她賬上。”
“她的也行。”手指挪向張安安,“總之麻煩你救人。”
短短時間讓一個對FMA恨之入骨的感染者自願救她……
衛臨天有點佩服陸七,但仔細想想其實合乎情理。畢竟是能單挑污染區的大夢想家,身上自帶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質和信服感,在感染者方面有着和達官顯貴們完全不同的看法。
詫異轉瞬即逝,衛臨天眼睛左右一轉,短暫地在新來的那位身上停留後,笑出八顆親切的牙齒:“成。”
他正要抄起陸七膝彎把人送蘇伊那,一把槍抵在了腦門。
衛臨天:得,确認了,這個新來的也和她陸七關系匪淺。
新來的袖口上别着銀色袖扣,上面的縮寫字符充分證明她的身份。
來自FMA的官員語氣充滿威脅:“她出事,你們的據點一定會少一個。”
張安安認出來這個地方懸挂的飛鳥标志出自冒險家協會,第九區不制止協會組建,但她有足夠的理由令此處消失。
衛臨天“喲”一聲,心道來的這個不愧是跟着陸七的,警戒心和她不相上下,趕緊舉手保命:“不敢不敢。”眼睛瞅向124,“長官要是不放心,讓她跟我一起把人送到診療室?”
張安安看了124一眼,124早對張安安多此一舉的動作不耐,上前抓起陸七,對衛臨天說:“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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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4個小時,陸七再次躺到蘇伊的手術台上。
蘇伊看着儀器上除san值外一切正常的數值,腦海想起衛臨天送人進來時不經意附耳的話:
“她沒事。”
檢查的結果普遍來看确如他所說。
無外傷,無污染化表現。
唯獨san值起起落落,疑似體内存有污染。
能把污染控制在體内不外洩,通常是感染者獨有的能力。
事實是陸七各項數值穩定,充其量速度比正常人平均速度快,但還達不到衛臨天三分之一的數值,算不上異常。
隻是跑得快而已。
力量和體能甚至比普通人低,不過和她第一次來相比有增加。
增加幅度正常。
san值接近最低級别感染者的數值,但沒有超過200,不足以判定為感染者。
種種數據顯示,她是個普通人。
蘇伊不是個嚴守死闆數據的人,能承受這麼多的污染因子,身體素質卻勉強達到普通人上層水平,稱醫學奇迹不為過,在她看來陸七已經超出正常範圍,無法用普通人去定義。
蘇伊微微擡頭,單薄鏡片下目光銳利。
她很好奇,陸七體内到底存在什麼,居然能幫她抑制住污染因子的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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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在一陣被注視感中醒來,睜開眼對上蘇伊的目光。
平靜的、和往常别無二緻的眼神,還有一如既往的術後沉默。
陸七懸着的心微微落下。
蘇伊的樣子像等了她很久,醫生操作時間短,看來她問題不大。
陸七慢悠悠坐起來,進來的次數多了,已經能自己操作關掉一些醒來後不必要的設備,替換成營養液。
蘇伊沒有阻攔陸七自給自足的行為,在她忙活完說:“你沒救了。”
陸七:“?”
好抽象的四個字。
陸七有點懵,在她的認識裡死亡至少要和痛苦挂鈎,她現在好好的,蘇伊的話對她來說有點跳躍。
“很嚴重嗎?”她說,“我這樣的症狀第一次出現。”
“和頻率無關。”蘇伊說,“你體内存在大量污染,濃度超出常人負荷,無法通過任何外力引出,用現有醫學理念判斷,你沒救了。”
陸七沉默了一會兒。
她和蘇伊沒仇,蘇伊也不是撒謊娛樂她的性格。
但這太突然了。
“我不接受。”陸七說。
她不接受臨時死亡通知書。
蘇伊冷笑:“你不接受也沒用。”
“多次進出污染區,我還以為你一心求死。”
蘇伊沒親眼見過陸七去污染區,也不清楚她去的編号,但她一而再再而三拖着傷來到這裡,身體屢次呈現污染化,比那個昏迷的感染者女孩污染化次數還要多,除了必須與污染接觸的污染區沒别的可能。
陸七握拳抑制激烈的語氣:“我沒有。”
她比誰都想活着,她隻是不清楚污染的危害性,以為沒異變就還安全。
是她不夠謹慎,是她太想當然,她僥幸從C-111出來後放松了對污染的防備,加上論壇給的道具可以透支san值,陸七潛意識總覺得自己能扛住污染。
隻要切除污染部分,再躺一躺醫療艙就能恢複——陸七是這麼認為的。
她忽略了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因為污染化死亡、異變,現有的醫療其實無法治愈所有被污染的人。
她隻是幸運地遇到了蘇伊。
陸七掐了掐手心。
對,蘇伊,她剛剛說的是“用現有醫學理念判斷”。
如果——
“我想聽聽蘇醫生的判斷。”陸七嗓子有點啞。
這是她最後的可能,她不想變成沒有理智的生物,可她也不能保證蘇伊會幫忙。
陸七倔強地坐了起來,倔強地和蘇伊對視,她沒什麼可以給蘇伊的,甚至不知道蘇伊要什麼。
這是個有個性的醫生。
她唯一能打動她的,隻有對生命的倔強渴望。
蘇伊一直認為陸七的性格平靜如水,自始至終冷靜至極,不像個人。
罕見地,在提及死亡後,陸七罕見地表露出強烈的情緒。
一下子從一個機器人變成生悶氣要吃糖的小孩子一樣,很生動。
可惜這份生動隻維持片刻,蘇伊還沒看夠,陸七就從她泰然的氣場辨出什麼,原先的懊悔和恐懼消散,定定問她:
“你有辦法對嗎?”
她又變成了一個冷靜至極的人,蘇伊心想。
“算是吧。”蘇伊轉身走到玻璃罩前:“我一向對那種古闆的論斷持反對意見,在我看來,你除了死路還有一條路可走。”
陸七緊跟她來到玻璃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