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浮棔冷着臉,毫不猶豫地反手甩去,帶起一陣凜冽的氣旋,魂鏡被打落在地,“叮叮哒哒”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聲音其實并不大,但此刻,在寂靜的閣内,顯得振聾發聩,屋子都被搖得微微顫抖。
“你在侮辱我嗎,府君?”
魂鏡有棱角,她的手背被劃了個口子,雪膚瞬間就鮮紅一道。
浮棔邊說着,邊将手背藏起。
府君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輕輕收了回去。
澈早就逃之夭夭,兩人陷入暗流洶湧的沉默。
半晌,浮棔轉身欲走,大門卻在此時訇然閉合。
府君淡淡道:“浮棔,我心眼兒小,脾氣也不好,何況你我之間的關系,還未到我可以容忍你如此任性的程度,你現在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你承運姊神,我照樣可以殺你。我恣意随心慣了,瘋起來可管不了許多,哦我忘了,你并不清楚我是因何被貶入地府的,不過,至少有人在你耳邊念過我在神界的名号吧?”她輕輕一笑,款款走到椅邊,落座,支着額頭,冷恹恹地說道,“對于地府與鬼市交好一事,我擺出了足夠的誠意,且為此操勞不少,荒喬亦是默許的,也在暗中助我良多。你不相信?事實如此,你不信也得信。同居冥界,和睦相處,乃是衆望所歸,獨你一人唱反調,無用。你看人間帝王,縱私欲、逆民意、興戰亂者,哪一個不被推翻的?你活多久了,耍什麼小孩兒性子!荒喬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将鬼市治理得和樂有序了。”
她暗歎一口氣,放柔了聲音:“聽姐姐一句勸,我們的敵人,可不是彼此。”她也不等浮棔的回應,施法讓魂鏡飄到對方面前,“談話終究不太愉快了。不過我想起來,新婚賀禮并未到你手上,這個魂鏡,就充作補禮罷。”說完,她直接用魂鏡将人推出門去。
閣内安靜下來,府君端坐着發了會兒呆,然後起身,邊走邊輕聲喚:“澈。”
澈現出身形,吊兒郎當地行了個禮:“英明神武的府君大人,有什麼吩咐?”
府君一笑:“嘴貧什麼。”然後小聲說,“幫我找一下那匣子……方才我藏得急,沒注意被我移到哪兒了。”
澈臉一僵,沒話說了。
良久才将閣内物品歸位,府君打開匣子,毫不憐惜地将裡面的寶物倒在地上,從袖中掏出一張圖紙和一顆小珠。圖紙上繪了一個法陣,旁邊是密密麻麻的注釋,小珠像是環抱一起的銀白氣旋,又像是流動的晶瑩的水。
府君将二者扔進黑匣,蓋子響亮地一阖,往架子上一抛,忿忿說道:“有時候我真想廢了這熊孩子!”
澈輕咳一聲:“我們沒有時間等下一個了。”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我今天還好聲好氣地跟她掰扯道理。還有,什麼‘我們’,你既然不想摻和進我們的事,就當好你的懦夫,别把自己往裡帶。”
澈無辜被遷怒,默默拿扇子刮了刮鼻子。
半晌,府君又歎一口氣:“怎麼放心把冥界交給她哦。”
不過感慨也僅一瞬,下一刻她又渾不在意地問:“荒喬如何了?”
“……快了。”
府君訝異擡眸:“不是說裂縫很難補嗎?”
“她放棄了。龍族被貶谪,地錐的靈氣也越來越衰弱,愛莫能助,所以,她現在着力于加固這邊的封印……其實……”澈有些猶豫,“也許,持炬……我是說魔族,并不一定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府君冷淡淡的,有一點微不可察的疲倦:“無需你多嘴,天道的話,我向來半信半疑。不過,就算魔族真不是祂所說的暴虐放縱,我也沒有多餘的善良為他們的億年禁閉伸冤。荒喬不幫便不幫吧,反正他們是咎由自取,若非姊神降生在那邊,我一開始都不會讓荒喬去。”
府君仰頭,眸色迷蒙,視線似是穿透屋頂,落到雲天之上。她輕聲呢喃:“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她忽又莞爾一笑,“我喜歡風雨,有點迫不及待了,許久不曾盡興耍一場。”她轉頭,凝視着閣中央懸着的刀,目光缱绻又眷戀,眸中跳動起明亮的火,蠱惑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