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棔領着她走在一片詭谲灰霧中,正是風不知夢中的黃泉路,空氣中殘留着節後的喜慶,鬼來鬼往。
在一片盛大的彼岸花前,浮棔忽然停下,面露疑惑,帶着風不知穿過花叢:“諸位,冷露呢?”
彼岸花叢中忽然傳來嬌嬌柔柔的聲音。
“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摘走了冷露姐姐。”
浮棔沉思片刻,問道:“她們可有過交談?”
“我隻記得……”聲音有些猶豫,最後道,“重生!”
“當——”忽砸來一聲鐘響,綿長渾厚,聲音像被大力鑿進了腦子,風不知渾身一麻,頃刻間意識全無,好半晌才穩住神思,隻是心髒還在劇烈跳動着,仿佛瀕死狂歡一般,揮霍着偷來的生機。
浮棔也呆了,片刻回過神,說話竟有些吃力:“好大的膽子。”花叢瑟縮一下,澈卻在此時出現,攔住了她。
“且慢。”澈遲疑片刻,才說道,“子君看過那個陣法,知道該舉是逆天而行,隻是……她要救的人,很可能是?姐……我們隻能賭一次,時間不多了。”
浮棔沉默,最後擡眼望一眼天,冷淡道:“罷了,走吧。”
“子君。”傳來一道滄桑又溫厚的聲音。
浮棔一笑,點頭問好。
“哎,今兒怎的有空回來,還帶了……苗苗?!”正說着話,原先幹癟瘦小的老人開始扭曲變形,一陣恍惚後,竟化作了一位妙齡女子,眼看着風不知,緩緩露出一個笑。
“苗苗,這是孟婆,來行個禮。”
“不必了,我不過是個活在過去的人……現在也不興這個了。”
“婆婆,你——心情不太好?”
孟婆婆沉默了,然後哀哀戚戚地,略一點頭:“她病了。”
浮棔愣住,顧一眼風不知,壓低了聲音:“是……因為這件事嗎?”
孟婆沒搖頭也沒點頭:“因着我,天道本就對她敏感些,何況這一世,她本就做的是逆天的勾當……不怨你。”孟婆輕輕歎了口氣,“我自知我等不到了,但是……”她忽然住了嘴,偷偷瞥了一下風不知,又迅速垂下眼簾,“我希望你得償所願。”
浮棔眨眨眼,抿了抿嘴,沒有說什麼。
孟婆婆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啦,不要再纏着我這個老太婆了,你回來應該有事吧,去吧。”
浮棔目光幽幽,也沒有追問,隻颔了颔首,牽起風不知的手。
進了屋,她推開一扇門,一陣清幽的香氣迎面撲來,帶來絲絲暖意,溫溫潤潤的。
風不知隻覺豁然開朗,眼前大亮,看着前方的浴池,着實驚到了:“在……這兒洗?!”
“我知道和你們慣常的方式不一樣,不過我不想你和人一起擠着洗。池水會自潔,總是幹淨的,溫度也一直在适宜範圍内。”
“……知道了。”
浮棔關門出去,風不知有些遲疑地挪到池邊,蹲下來,伸手撈了撈水,水很柔軟,沒有熱氣蒸出來,但溫度剛剛好,像是會親人,還有一股幽幽的清香,洗起來應當很舒服。
風不知索性解了衣褲,邁了進去,随着腳一點點探到池底,水深也悄悄變化,最後剛好抵到肩膀,而落在水面上的泡沫,轉瞬就會消失不見,全身的毛孔都喟歎着打開了。洗完,風不知一身清爽,推開門,卻發現屋内熄了燈。
隻有地上一個巨大的法陣,冷冷地發着暗紅的光。浮棔立在旁邊,臉一半隐在黑暗裡,一半在血光下閃爍,眸光如雪,她整個人都像在向外滲血。
風不知躲閃着目光,出聲道:“你在做什麼?”
浮棔的視線刺向她,然後她微微一笑:“聽故事。”她展示手裡的東西。
她的手掐着雙目無神的小石。
浮棔輕輕将小石扔進陣裡,随口念了咒。小石歪在陣中,眼睛空洞,神色呆滞,生澀地張開嘴,幽幽傾訴。
“我叫石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