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一點,血點子似的印在雪色的單薄的眼睛附近的皮膚上。
尋常是看不見的,非得是陶星然把眼睛閉起來,或是這樣半眯着眼睛看人,才會顯出來這麼一星的朱砂影。
極動人的一點風緻,尤其是與他臉上那種疲倦的傲慢與不悅的神态,簡直相得益彰。
宋澤烊端詳着他:“那又怎麼樣呢?”
那點朱砂影不見了,陶星然的眼睛完全睜開,明顯是叫宋澤烊的話給噎了一下。
他笑開來,唇角的弧度很狡黠:“怎麼樣?要給錢的,總不能讓你白坐。”
“這家劇團有我們陶家的股份,換句話說,這地方就是我家開的。坐可以,給錢。”
陶星然伸手向宋澤烊要錢的動作,是那麼的流暢自然。宋澤烊見狀也笑了,摸出手機來:“我沒帶現金,給個聯系方式,我轉賬給你。”
陶星然合攏了伸出去掌心朝上要錢的手,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宋澤烊:“沒有……”
宋澤烊挑眉:“沒有什麼?”
陶星然:“你沒有現金,我沒有手機,給不了你聯系方式。”
宋澤烊從中體味到了些樂趣,坦白告知:“我騙你的,我隻是想求個有關于你的聯絡号碼。”
陶星然将目光從宋澤烊的身上抽離,目視前方一派悠然觀看演出的姿态:“可是我沒有騙你,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餘光溜着從眼尾過去又偷瞧了一眼宋澤烊,見到他隻能笑着垂下眼睫來歎了口氣,似是無可奈何的模樣。
陶星然隐隐地有點得意,不動聲色地,繼續看他的演出了。
宋澤烊好像還很不甘一樣,沒話找話:“我來這時,沒見到你們家的車,你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陶星然不給他眼神,隻是兀自伸出根指頭,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聽音樂會不要講話。”
宋澤烊并沒什麼心思去聽音樂會,他幾乎全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陶星然身上。
裝模作樣的陶星然有一種很異樣的吸引力,陶星然自己也深知這一點。
所以對于宋澤烊默默關注着自己的事,他一丁點都沒往心裡放。
音樂會陶星然隻聽了半場,後半場他是睡過來的。
是快要結束的時候,宋澤烊給他晃醒的。
陶星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結束了?……”
宋澤烊:“還沒有,但是快了。我馬上要去跟樂團負責人開個短會,擔心你一直睡下去沒人提醒,所以提前給你叫醒了。”
陶星然才睡醒,整個人狀态都是軟的:“哦,謝謝你……”
宋澤烊沒舍得直接走,他又貪看了一會陶星然,沒忍住,就想招惹撩撥他:“我這就要走了,不如把賬結一下。我一共在你身邊坐了得有六十分鐘,我需要付你多少錢呢?”
陶星然眼皮重得很,沒心情搭理他:“先賒着,開你的會去。”
宋澤烊笑微微地起身離開了。
會議開了大約有二十分鐘,就是在這個間隙裡,宋澤烊偶然間一轉頭,發現劇院會議室的窗戶玻璃,叫外面的雨水給打濕了。
下雨了……宋澤烊跟着冒出來的念頭是,陶星然回家了嗎?
這個問題一直到他開完了會,從劇院大樓的頂層乘着電梯下來,在劇院前台大廳的門口遠遠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才有了答案。
陶星然背着琵琶盒待在劇院門前的大理石台子上,很謹慎而且恰到好處地站着,習習的涼風可以吹拂到他的面龐,同時并不會被雨水沾濕鞋子和衣裳。
宋澤烊穩步朝他走過去,目光緊鎖着陶星然的身影,他的軀體輪廓與他記憶中的身形發生重疊了,但又有些對不上。
——陶星然還要更高挑一些。
宋澤烊遲疑了一瞬,搞清楚這點細節差異之時,他已經來到了陶星然的身後。
他注意到陶星然手裡攥着兩張嶄新的百元鈔票,便開口:“你應該拿一隻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陶星然幾乎是有些震驚的扭頭看向了他,認出是宋澤烊之後,他感到更加不可思議了:“什麼?”
宋澤烊不急不緩地解釋:“然後把手裡的兩百塊錢放進碗裡,這樣路過的每一個好心人,都會給你投幾個鋼镚。”
陶星然冷笑一聲:“我昨天去看醫生,就應該順路捎着你。”
宋澤烊:“那就不用了,我又沒病。”
陶星然:“我那些病友都說自己沒病。”
宋澤烊笑出了聲:“你站在這,難道不是在問路過你家劇院的人收費的嗎?”
陶星然都開始懷疑自己了:“我站在這裡,很像收過路費的?”
宋澤烊:“那你手裡拿的兩百塊錢……”
陶星然:“我的車壞了,司機拖去修,到現在還沒修好。這兩百塊錢,是他讓我自己打車回家的路費。”
至此,宋澤烊便明白了。
陶星然是個矜貴挑剔的少爺,卡在打車這個環節上很正常。那些出租車們一輛一輛地開過去,不是這個顔色不好看,就是那個配置坐着不舒坦。
挑挑剔剔的結果,就是站在這半天也回不去。
宋澤烊對陶星然發起了邀請:“我順路捎你一程,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