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烊的身體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的往下沉了沉,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身體,伏在他後背上的陶星然,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兩條腿也夾緊了他的腰。
宋澤烊後背心頭俱是一熱,他輕聲問:“抓緊了?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閉起來。”
陶星然不答,他笑嘻嘻地趴在宋澤烊後背上,催促他:“駕!”
宋澤烊調整好狀态跟氣息,背着陶星然就從山坡的最頂上,朝着另一面滑了下去。
許多人登山滑雪,不辭勞苦的攀爬,為的就是這從山坡頂上直沖而下的刺激。
疾風呼嘯白雪飛揚,陶星然用雙手捂住了宋澤烊的耳朵,然後高聲尖叫了起來。
疾速下沖時産生的氣流将他的聲音都撕扯着拽到了身後去,他的身體被宋澤烊承載着,靈魂也一并被托舉起來。
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與暢快,同時危險也在形影不離地追随着他。
陶星然覺得自己歡喜地要命,他現在一定得說點什麼抒發一下這種強烈的心情,不然他必定會哭出來。
于是他就在茫茫雪原上呼喊了一句:“宋澤烊!”
他身下的人哪怕是被捂住耳朵也聽見了,他高聲回應:“什麼?!”
陶星然被他問住了,他就是想喊點什麼,具體是什麼内容什麼意義,其實都不重要。
陶星然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知道!”
宋澤烊哈哈大笑,他的身體像風雪中淩空俯沖的鳥,他對着壯闊的山脈與耀眼的太陽也呼喊了一聲:“陶星然!”
這回換陶星然不解了:“什麼?!”
宋澤烊穩穩地接了一句:“我愛你!”
這種心情豁然明朗,是晴空萬裡下風雪交加,高海拔上空氣稀薄缺氧卻被凜然風流沖蕩肺葉胸膛。
陶星然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圈瞬間就熱了,這種感覺太爽快了,他想對宋澤烊說聲謝謝,但這句話卻哽在咽喉處遲遲發不出聲來。
直到他們快要沖到山腳下了,他豁地一下就想通了。
愛人者所求難道隻是一句謝謝嗎?
當然不是,陶星然根本沒有多想,他順着當下的心情:“我也愛你!”
宋澤烊的身體明顯僵了下,他因着陶星然這句話分了神,最後的收尾沒做好,滑雪闆唰地從山體上掃下一大片雪來,白茫茫地糊住了視線。
他們兩個齊刷刷地一頭紮進厚實又松軟的雪堆裡去了。
宋澤烊從雪堆裡爬了起來,抖擻抖擻身上的雪,把躺在旁邊的陶星然撈起來:“你剛才在山上說了句什麼?”
陶星然把吃進去的一嘴雪全吐了出來:“我們現在在哪?”
宋澤烊:“在山腳下。”
陶星然忍着笑,強裝鎮定地:“那在山上說的話,就讓它留在山上好了。”
宋澤烊起身就要往山坡上走,陶星然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去?”
宋澤烊:“去把你扔在山上的那句話給找回來。”
陶星然不可置信地質問他:“你是不是瘋了?!”
宋澤烊脫了護目鏡,氣喘得很重,他眼底水光模糊地:“你再說一遍,我就不去了。”
陶星然的情緒與呼吸都一起慢慢平複了下來,他注視着宋澤烊,唇畔隐隐地又浮出笑意來。
陶星然是在考慮了幾秒鐘之後,才說出口的:“我當時說,我也愛你。我确确實實這樣說了,我承認……”
宋澤烊瞬間就給他拉到了懷裡,雙臂往他的腰上一扣,吻跟着就落下來了。
他們兩個的嘴唇都被風吹得冷冰冰,甚至是都有些麻木了,所以宋澤烊的嘴唇貼過來時,陶星然也并沒什麼特别的感覺。
直到他的舌頭探了進來,溫熱的、柔軟的舌頭。
陶星然這才覺出了美妙,冰天雪地裡的熱源,他的雙臂勾上了宋澤烊的脖子,揚起臉來沉醉般地享受起了這個吻。
他并不知道自己跟宋澤烊這個吻到底持續了多久,他隻記得自己不太會換氣,親着親着就有點呼吸不暢了。
宋澤烊就把自己的氣息交渡給他,窒息感的暈眩與自由呼吸的清醒交替支配着他,疲憊感趁勢侵襲,他全身都軟了。
等到雪場的人來接他們的時候,陶星然就暈乎乎地挂在宋澤烊的身上。
宋澤烊從工作人員那裡拿過了一件寬大的長版羽絨服,把自己跟陶星然都裹了起來。
他摟着陶星然坐上擔架的時候,悄聲在他耳朵邊上說:“你考慮了一番才說的愛我,這話是打了折扣的。”
“但是沒關系,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不假思索地就說出來。”
陶星然強撐着些清明,他躺在擔架上被擡了起來,偏頭看見不遠處有一縷風打着旋地裹起了幾星半點的雪花在飛。
他聽說,風這種東西,是不會消失的,它在眼前或許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縷,但如果它一路越過山川海洋,說不準,就能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來。
陶星然緩緩地阖上了眼,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好像也刮起了一陣這樣小小的旋風。
換而言之,他的靈魂底處正有一場風暴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