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骊确實不會愛人。
他母親過早地去世,以至于他沒能從這位平生最親密的女性身上學會,如何去溫情脈脈地釋放自己的愛意。
他線條粗放,青春期玩搖滾,成年了跑去參軍,被自己老爸中途攔截下來。對做生意當官沒有一丁點興趣,被送到國外念書,扭頭就自己退學,拿着學費去拍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
他是豪門子弟中一個張揚的刺頭,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愛上了繼母的兒子時,内心非但沒有一絲道德顧慮,反而樂在其中。
可他這個沒娘的娃是怎麼愛人的呢,那當然是參考他那個沒溜的爸了。
白毅民先生愛起人來可是相當得不拘一格:
他若高興,金山銀山都能給出去;房子按棟送,豪車一天一輛換着開,半個月都不重樣;菩薩祖宗似的供在頭頂上。
可他要是不高興了,翻臉比翻書都快的。
白骊親眼見過他那個繼母、虞朗的親媽,孩子都給生了,吵了兩句,照樣是挨了頓打,渾身的名牌高定扒了個精光,赤.身.裸.體地站在他們家大門口丢人現眼。
白骊跟着這麼個爸學,他能學着什麼好!
白骊叼着根糖棍,雙手插兜,在劇組下榻的民宿酒店裡,樓上樓下地晃了一圈,然後掏出手機來,給自己親爸打了一通電話,開口就罵了一聲,老王八蛋。
對面睡意朦胧的白毅民先生沉默了一會後就開始跟他的好大兒對罵,中間夾雜着幾句尖細的女聲,是白骊的繼母在勸架。
這對爺倆驚天動地吵了得有個十來分鐘,最後偃旗息鼓,電話挂斷,白毅民繼續摟着他的嬌妻虞清蓉入眠,白骊上樓去找虞朗睡覺。
白骊經常跟他爸吵架,他們性格太過相像,難免針尖麥芒地嗆起來,可是吵歸吵,吵完就翻篇,父子沒有隔夜仇。
白骊吵完了這麼一通之後,心情好多了,一邊往樓上房間走一邊拿手機給虞朗發消息:“這是今年法拉利新出的車型,你看你喜歡哪個顔色?”
把幾輛車子的信息一并轉發過去之後,白骊時不時地就掏出手機來看兩眼。
結果一直走到了房間門口,虞朗也沒回他。
白骊上手擰了下房間門把手,從裡面反鎖上了。
他靜默地伫立在門外,站了一會,随後就不聲不響地走掉了。
那會,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虞朗在浴室裡洗刷完了後出來,白骊就不見了人影。
他追出去,站在門口往走廊裡張望,也找見他。
酒店裡人住的雜,他大晚上的可不敢出去,就關了門在房間裡等。
他想給白骊發消息的,可是拿起手機一看,早就沒電關機了。
他給手機充電的間隙裡,靠在床頭上等,沒一會就昏昏欲睡。
最後他實在熬不住,幹脆就把門鎖了睡覺。
依照着他對白骊的了解,就他那個狗脾氣,一會回來睡覺進不了屋,肯定會踹門罵人的。
結果虞朗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他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扭頭去看旁邊那張床,緊接着他就看見那張床上是空的,被子鋪的整整齊齊,一點入睡痕迹都沒有。
虞朗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猛地坐起身來,呆了半天才終于想明白過來:“我不會把白骊關在門外頭一整個晚上吧!”
他拿起手機來一看,白骊淩晨三點給他發消息,那會他早睡得不省人事了,根本就沒回。
他内心裡頓時就哀嚎了起來,他心想着,這下死定了!
他戰戰兢兢地起床洗漱換衣服出門去,一路小跑着找去了劇組的拍攝場地。
白骊一大早就過來開工幹活了,虞朗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跟演員燈光師美工他們商量某個分鏡應該怎麼拍。
虞朗不聲不響地往那一站,白骊就跟後腦勺上長了第三隻眼一樣,當即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白骊臉上戴了個口罩,他對其他人的解釋是,夜裡有點着涼感冒,怕傳染給其他人。
但是虞朗知道,白骊那是臉上被自己扇出來的巴掌印子沒消。
虞朗就那麼心虛并且無所适從地站在那,白骊不冷不熱地給他來了一句:“等會。”
他跟演員交待完了之後,才走過來應付虞朗。
白骊用手裡卷成筒的調度表拍了一下虞朗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虞朗很聽話地就跟着他往外走了。
白骊先開的口:“你今天來這麼早,吃早飯了嗎?”
虞朗唯唯諾諾地:“沒。”
白骊用手裡的紙筒一指:“餐車在那邊,剛給群演發完早飯,應該還有,你去領一份。”
虞朗答應着:“哦。”
腳步卻沒動,他猶豫了好一會才終于鼓足勇氣:“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一沾枕頭就睡着了。你敲門我也沒聽見,我不是故意給你鎖外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