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燃跑到門口,去拉門把手,門從外頭被鎖上了。
陶星燃擰了幾次都沒擰開,他拍拍門闆對着外頭喊:“爸,這麼晚了你去哪?”
門外沒有回應,陶星燃又拍了幾下:“爸!爸爸!你回來!爸!”
他獨自一個站在漆黑的房間裡,沒有任何人理會他。
陶星燃在這片粘稠的黑暗中,幾分鐘就感覺到要窒息了。猜疑、恐慌、震悚……種種的情緒細細地切割着他,終于在到達一個臨界值之後——
陶星燃爆發出了一陣凄厲的尖叫。
陶星燃在除他之外空無一人的屋子裡,歇斯底裡地發起了狂。
他拼命撞擊起了阻攔他的門闆,幾乎要将自己單薄瘦削的身體撞散架,确定無法出去後,他就開始抓起房間裡的東西狂撕爛扯又摔又砸。
深夜裡這種動靜格外引人注意,陶聿白聽見聲音後知道是陶星燃在失控暴走,當即便牽腸挂肚地要回去。
陶承禮抓着他的胳膊給他扯了過去,環着他的腰給他抱了起來,陶聿白在他懷裡連踢帶踹,雙手摳着門框,被陶承禮生拉硬拽進卧室關上了門。
沒人管陶星燃,由着他在屋裡暴烈宣洩。
陶星燃把房間裡觸手能及的東西,能摔的全砸了個稀巴爛。
他畢竟是身體弱些,高強度的發瘋也需要體力支撐,所以他很快就沒了力氣,癱倒在一地狼藉中間,錘着地闆哭嚎怪叫。
他痛苦、驚恐且頭疼。
難過得他滿地打滾,腦袋裡像有錐子在亂鑽,尖銳地疼,帶出許多零星破碎的記憶閃回。
他看見自己追着陶聿白的身影,蹑手蹑腳走出了房間。
他看見夜幕低垂下,陶聿白進入了陶承禮的卧室。
他看見燈光昏沉暧昧,陶承禮摟着陶聿白的肩膀吻他的嘴唇。
他看見……
那些虛實交替的淩亂畫面,酷刑一樣淩遲着陶星燃,他崩潰地對着虛空哭喊:“放開我爸爸!”
他嚎了半宿,一直鬧到淩晨,失去了意識,這才安靜了下來。
沒人知道他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了。總之是快天亮的時候,陶聿白回到房間裡,才顧得上管他。
傭人們七手八腳把陶星燃擡上了床,陶聿白手忙腳亂地給他蓋好被子,連自己都壓上去了,趴在陶星燃的身上給他取暖。
陶星燃睡着,陶聿白就用手掌摩挲他的臉頰。
陶星燃昏昏沉沉地睡了幾個小時,睜開眼先是看見了陶聿白,緊接着目光往下一瞥,就瞧見了陶聿白脖子上嫣紅的一點吻痕。
陶星燃整個人僵住:“爸爸。”
陶聿白見他醒了,十分歡喜:“再睡會。”
他拍拍陶星燃的被子:“爸爸現在不走,爸爸陪着你,乖乖呀。”
陶星燃:“我不睡了,我要起床。”
陶聿白關切地問:“餓了是不是?我讓他們把早飯端來。”
陶星燃一聲不吭地起床穿衣洗漱,來到支好的餐桌前,跟陶聿白一起吃早飯。
早餐是西式的,吐司培根煎蛋牛奶,但是餐具沒配刀叉,給的筷子。
陶星燃跟着陶聿白吃過這幾天的飯後發現了一個規律,就是陶聿白基本接觸不到尖銳物品,連未開刃很鈍的餐刀餐叉陶承禮都不會提供。
陶星燃起初是以為,陶承禮擔心陶聿白會弄傷自己,但現在的猜想中,又多了一層。
——說不準更怕的是陶聿白會自殺。
陶星燃悶頭吃,吃到中途,忽然毫無征兆地發問:“爸爸你昨晚去哪了?”
陶聿白放下了筷子,猶豫了半晌居然如實告訴了陶星燃:“去跟陶承禮睡覺了。”
陶星燃險些讓牛奶嗆到,他咳嗽了兩聲,擡頭望向陶聿白,震驚之餘甚至主動幫陶聿白找起了借口:“你跟大伯感情還真好。”
他故作輕松地說:“我跟我大哥陶成蹊感情也不錯,我們有時也會一起睡覺。”
陶聿白認真地盯着陶星燃的面孔:“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昨晚在房間裡,摔東西,哭,我都聽見了。我明白,你心裡已經知道了,就跟上次一樣。”
陶聿白這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糊塗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他現在說話的語氣輕松地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所以陶星燃也不是很能确定,他現在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
陶星燃:“爸爸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陶聿白:“我知道的,我早就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