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詩鸢雙眸瑩淚,宛如看見了求生的希望,大力奔跑向绾绾:“堂姐救命啊,這裡還有一隻山魈王!”
“離绾?”
——這一聲來自王詩鸢身後,黃瑛跟着一起跑入了右側甬道,驚詫地發現,站在甬道盡頭艙室門前的人影當真是離绾。
黃瑛頓時露出了同樣得救的神情,急速且小聲地對绾绾呼喚:“快用傳音銅環,告知這裡出事了!”
門内的绾绾眼見兩人狂奔而來,尚且有些沒弄清楚狀況。
但緊跟着,幾道蹦蹦跳跳的黑影躍入了她的視野。
“唧唧,唧唧!(站住,别跑!)”
四五隻小山魈高高躍起,重重而落,其中一條獨腿前肢踩上了黃瑛的背,竟是一腳将黃瑛踩翻,壓在了地上。
“啊!”王詩鸢大叫着抱頭蹲下,害怕跌倒縮去了牆邊,小山魈則快速包上去。
绾绾簡直被這驚變看呆了眼,不過驚變之下,也讓绾绾明白了底部船艙發生了何事。
囚妖籠裡的十數隻小山魈越獄了,而這片号稱梭雲舟上最堅固、防禦最強的區域,此刻反成了針對人類的囚籠。
手心不知何時滲出了冷意,绾绾将手握緊了些。
她微擡眼簾,目光穿透頭簾縫隙,穿透小山魈們黢黑的身影,凝睇向前——這條甬道的盡頭。
叮鈴叮鈴。
黑綢裙擺晃入了丁字甬道口,挺着孕肚的美豔女子袅娜步入幾人眼前。
雌王單手扶孕肚,站定甬道口,可就在她轉身之後,绾绾幾人發現,她垂在身側的手裡居然提着一顆不斷滴血的人頭!
绾绾瞳孔蓦地微縮,看清了那張被發絲遮蓋的屬于楊銘的臉。
蒼白,驚恐,七竅流血。
就在這時,一道清影伴随符灰穿牆而出,執劍刺向站定甬道口的雌王,同時大喝出聲:“快躲進去!”
——竟是回返來救幾位師妹的孫芝菱!
躲進去?還能躲到哪裡去?
王詩鸢又驚又懼,慌慌張張地想着,突然爬起來,趁小山魈被孫芝菱吸走注意力的檔口跑向绾绾所在艙室。
可惜黃瑛也想跑,但她摔在地上後雖然掙紮着站了起來,卻還在小山魈的封鎖下不能突破。
艙室門内,從雌王出現的那一刻起,绾绾沒有一秒鐘放松過警惕。
即便望見王詩鸢想要躲入艙室,她也沒有邁出精鐵門半步,而是後退着将空間為王詩鸢讓出。
然而,當雌王淩空一掌抓住了王詩鸢脖頸,将她從距離艙室三步之遙的位置扯回摔落在自己腳下時,王詩鸢隻能留下一句凄惶驚叫。
“堂姐,救我!”
雌王一手制住了偷襲她的孫芝菱,一手淩空抓回了王詩鸢,楊銘那顆悲慘的頭顱便随意地滾去了地上。
混着鮮血,滾到了王詩鸢幾乎貼地的臉頰旁。
“啊!!”王詩鸢驚恐萬狀地縮着身體後退,再次縮去了甬壁下,看樣子,快要被吓得失神了。
雌王牽起豔麗紅唇,刹那間,耳邊的唧唧聲竟整齊地消停了下去。
小山魈們不再興奮,安靜乖巧地候在了雌王身側,兩隻小山魈押着失去了反抗意志的黃瑛來到了雌王身前。
“唧唧!(跪下!)”
黃瑛腿間微顫,可她改變不了任何結果,強烈的屈辱感與痛苦仇恨壓彎了她的雙腿。
她跪下了。
目睹了這一幕一幕,绾绾内心湧出難以言說的荒誕。
昨日的绾绾,以為隻要對内遵循律法,對外制裁罪犯,就能慢慢積攢功德以贖“前世”混迹黑魔法界所犯下的孽。
畢竟她雖為一把“刀”,這把“刀”也曾染過不少血。
可是今日此時她才清醒,人類的司法紀律、道德約束,隻能生效于人類身上。
五洲也與帝國不同,帝國的高等文明僅人類單一種族,然而五洲之内,人、鬼、妖三界并存。
妖鬼是不可控的,他們或有動物的天性,或是堕化的惡靈,他們掌握了強大的力量,提升了更高級的智慧,他們野蠻、殘忍,讓整個五洲危機四伏。
蓦地,绾绾聽見雌王用那副婉轉多情的嗓音,不帶一絲惡意地對她道:“小補品,想救她們嗎?”
雌王攤開的手心缭繞了一縷妖氣,将她從人類身上沾染的血迹蒸發殆盡。
“我很喜歡你,抓獲的補品裡,我最喜歡你。隻要你乖乖走出來,我就放了她們,好不好?”
绾绾沉默地同雌王那雙黑沉美目對視,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對方身上釋放的強烈威壓。
她的瞳光無一絲顫動,肩頸亦無一絲退縮,叫人看不出究竟會如何抉擇。
這時,被折了雙手又被小山魈圍堵起來的孫芝菱肅聲道:“離師妹,不要出來!雌王不會放過我們的,你出來隻會和我們一起送死!”
啪!
孫芝菱慘白的面頰重重偏轉,雌王隔空扇去的巴掌讓她面頰高高腫起。
“真是……”跪在地上的黃瑛低頭喃喃,“孫師姐,到了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是這樣的德行啊。”
她話音一頓,忽然揚起腦袋怒視绾绾,天生大嗓門在狹小甬道裡發揮出了震耳欲聾的效果:“離绾,你還真是半年如一日的廢物啊!早說了讓你報信,怎麼,随便看見死了一個人就能把你吓成這樣?”
“哎呀。”
雌王這回并沒有打斷黃瑛說話,也沒有出手教訓她,反而笑道:“好可惜呢,她的身上,好像沒有你們人修都持有的傳音銅環呢。”
什麼?!
不止黃瑛,孫芝菱和王詩鸢全都震驚了。
是的,沒錯。
绾绾之所以還站在這裡不動,便是因為她根本沒有傳音銅環可以報信。
黃瑛不可思議地看向绾绾:“你、你怎麼可能沒有……”
“曾經是有的。”
绾绾的視線逡巡過三人各自呆怔的面龐,緩緩道:“可是昆吾宗裡,沒有人願意與我留下傳音址。一月、兩月、三月過去了,我便再沒有戴過傳音銅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