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嬴沉依沒有回答,葉柏鶴又接着道:“你要是離開了,誰給我念書,誰幫我寫功課?更何況,我可不想我爹再給我找個新書童。”
嬴沉依說道:“大公子,等我料理完我爹的後事,我就立刻回去。”
葉柏鶴見嬴沉依說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催促道:“還有什麼問題直言便是。”
嬴沉依思索了半天,仍未想出究竟該尋求誰來幫助,正當束手無策時,葉柏鶴恰巧出現。
她深知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于是跪下懇求道:“大公子,您能不能借我一些銀錢?”
葉柏鶴被嬴沉依這一舉動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扶起身來,不解道:“阿嬴,你的月錢府裡每個月都有按時發放,為何還要向我借。”
葉柏鶴的目光如針刺般紮在嬴沉依身上,面對他的詢問,她雙手無措地捏着衣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不落。
“大公子,您也瞧見我家的光景了,家裡着實拿不出閑錢來為家父料理後事,所以這才向您借些銀錢用來料理後事,好讓家父能夠體面地入土為安……”
嬴沉依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是因哽咽還是羞愧。
聞言,葉柏鶴微微蹙着眉頭,心中五味雜陳。
嬴沉依家的屋子,葉柏鶴在進屋燒紙時便仔細留意過了。
黃泥牆已是斑斑陸離,裂開了數道縫隙,那些較大的裂口已被破布和稻草草率地填塞。
屋内各個角落蛛網密布,簡陋破舊的家具積滿灰塵,空氣中還夾雜着一股黴臭。
葉柏鶴心想:這牆不避風,瓦不擋雨的窮閻漏屋,如何能住人!
常言道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生活,也難怪嬴沉依能如此吃苦耐勞。
嬴沉依瞧着情形,以為葉柏鶴不願借予,急忙道:“大公子,我求您了,我定會如數奉還。”
葉柏鶴的語氣淡然,仿佛是在告知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阿嬴,你爹的後事,我回府後會派人前來幫你操辦。”
嬴沉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微笑,聲音也響亮了幾分:“多謝大公子,阿嬴定當銘記于心。”
這時,春桃插話提醒道:“大公子,咱們還是盡早回府吧,不然老爺找不到您又該擔憂了。”
葉柏鶴輕應了一聲:“嗯。”
離開竹閻村之前,春桃安慰了嬴沉依一番,讓她别太傷心,“離開的人會在天上守護我們,隻是換了個方式來陪伴。”
……
葉柏鶴回到府後,吩咐葉管家派遣城中一個最有經驗的老先生,名為慧明。
慧明老先生打年少起便時常幫人處理發喪的事宜,所以經驗老道豐富。
嬴廣的後事全程被慧明老先生操辦得井井有條。
出殡的頭一天。
蘇氏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在嬴廣的棺材前哭了一天一夜。
無論嬴沉依怎麼勸也勸不進去,蘇氏還是以淚洗面,嗓子都哭啞了也不住聲。
鄰居們紛紛相勸:“人死不能複生,你得看開些,你也不能跟着老嬴去吧,心放寬點不講你也要為孩子們着想啊?你說你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不苦了這幾個孩子嗎沒爹沒娘的孩子就像牆頭上的一棵草,風吹雨打加日曬,那不夭折啦,你透明白的一個人可不要一時犯了糊塗呦。”
嬴廣的棺材已經在堂屋裡停了三日,左鄰右舍和村民們的吊唁也已結束,按習俗,天亮時就得出殡。
次日清晨,慧明老先生一聲大喊:“吉時已到!!!起棺~~”
八名體格強壯的漢子擡起棺材一步步往村外走去。
嬴沉依身着一襲素缟,手裡拎着哭喪棒在前方領着嬴廣的亡靈。
整個送葬的隊伍蹒跚的沿着山道來到老林山,将嬴廣安葬于此。
這一路上,時不時有村民贊歎,嬴沉依将後事料理的明明白白,真令人心生感慨,這娃比大人還清醒。
後事料理完畢後,嬴沉依也該回葉府了。
回去之前,嬴沉依将回村前所帶的銀兩全都拿出來,遞給蘇氏:“娘,這些銀子你拿着用。”
蘇氏趕緊推辭,“你這孩子,這半年來,你已為家中補貼了不少銀兩,娘手裡還有錢呢,這些你還是自己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娘。你就收下吧!”
嬴沉依不由分說地将銀兩硬塞進蘇氏的袖袋裡,說:“家中的一切還需娘來費心打理,而且,眼看着夏日将至,給兩個弟弟添置幾件輕薄透氣的衣裳也是必要的。往後我還是會一樣,每個月托人送銀子回來。”
蘇氏鼻頭一酸,心頭湧上幾分不舍。
她抱着嬴沉依說了會話,反複叮囑嬴沉依在葉府定要小心謹慎,女兒身的事萬萬不能被發現了。
随後,蘇氏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嬴沉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