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幼人影單薄立在湖邊,撫摸着手中剛繡好的荷包,望着湖面發呆。
湖水細膩閃爍,悠悠蕩蕩像絲綢那般富有光澤感。
昨日,她答應嫁給裴聞卿,明日便要定下婚約。
手裡的荷包便是定情之禮。
她想着,若是沒了這個荷包,昨日之事是不是就作不得數。
随即,沈舒幼揚起手來,欲将手中荷包扔到湖中。
“且慢。”
不遠處走來一位白衣郎君,喊住了她。
沈舒幼側目,舉起的手緩緩落下,一時出了神。
白衣郎君朝她走來,笑道:“湖裡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扔了也是白扔。”
“我的東西,我想扔便扔。”沈舒幼嘟囔道。
白衣郎君搶過荷包,前前後後翻看,點評道:“娘子的荷包繡得那樣好,扔了豈不可惜。”
這是第一個誇她女紅好的人。沈舒幼心跳陡然加速,臉上也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畢竟她繡工不好,針腳七扭八歪,原本打算在荷包上繡仙鶴,卻活脫脫的像隻鴨子。
“那送你了。”沈舒幼爽快道,郁悶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白衣郎君将荷包還回來,望着遠處,“娘子送給心上人的東西,在下可不敢收。”
“方才還誇好看,我送你,你又不要,是何意?”沈舒幼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
白衣似雪,立如松柏,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映照湖面之色,閃爍似天上星。
他淡然一笑:“在下又不是娘子的心上人,自然不敢收。”
收下荷包就是她的心上人,不收也是。
沈舒幼微微歎氣,道:“那還是留着自己賞玩吧。”
她性子冷淡,鮮少出門也沒什麼朋友,更别提如何與男子交談。
手指在繡花上來回摩擦,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安。
白衣郎君又道:“荷包送不出去,是那人有眼無珠,又不是你的錯,何必在這暗自傷神。”
沈舒幼被他一句話逗笑了,饒有興趣聽他說話。他說的話很是在理,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莫愁千裡路,自有到來風。
這個荷包是母親讓她準備的,明日送與裴聞卿,就當定下這樁事。
裴聞卿隻是答應與她見面而已。他早已有了心上人,明日興許也不會來。就算如約而至,她也可以拒絕,隻當做雙方的一場誤會,想來他也不會說什麼。
“那你說說該怎麼辦,他才肯收我的荷包?”
反正想送的人就在眼前,還不如問問他,對症下藥。
白衣郎君向讨要荷包,“可否再給在下看一眼?”
她莞爾一笑,雙手奉上荷包。
柳枝輕搖,秋風吹過耳畔,沙沙作響。
沈舒幼沒覺得他與旁人有什麼不同,來往之人身着白衣之人數不勝數,唯有他肯為自己停留一刻。
左眉骨尾處缺了一個小角,大抵是兒時摔傷的,他的獨特之處就在此。
那枚荷包,他看得很入迷,是真的想幫她。
“郎君,想到辦法了嗎?”沈舒幼忍不住催促他一句。
他嘴角微揚,勾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在下不才,隻想得一個蠢方法。”
“怎麼個蠢法?”
他回頭,指着遠處的一個閣樓,“在下在此處有一間香鋪,可為娘子制香,娘子可願移步?”
沈舒幼想都沒想,便點頭跟他來到香鋪。她不愛熏香,但得他親手制的香,機會難得。
萍水相逢,留個念想也好。明日之事不成,憑香再來尋他。
“娘子看看,想要什麼香?”
什麼香?她不懂,也不知道想要什麼。
“晨起林間,濃霧籠罩,如夢如幻,小荷初開。”
來自他身上的味道,也是他為她制的香。
沈舒幼當時也昏了頭,忘了問他名字,甚至連香鋪名都沒留意清楚。
她不擅長制香,更不愛熏香。那個荷包卻被她視若珍寶,每日佩戴。
思及此處,沈舒幼下意識把手伸到枕頭下摸索一會,枕下空空如也。
命運為何總是這般捉弄人,要是早一點遇到他就好了。
前世那日,她随母親去見裴聞卿,兩家約好去喬山賞楓。
在那裡,她再次遇到昨天的白衣郎君,正想詢問姓名,了卻一番心願。
白衣郎君正欲開口,裴姨從他身後出現,笑着告訴她。
他就是裴聞卿。
兩人相視許久,沈舒幼握緊衣角,撲通撲通地心跳聲戛然而止。
隻見他從容作揖,盈盈一拜。
“在下裴聞卿,見過沈娘子。”
确實見過。
那日滿山紅葉似彩霞,蘆葦蕩漾,她無心欣賞。
……
以及上輩子稀裡糊塗失身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