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幼心裡悶得慌,回到房中,越想越氣,一天的好心情全被裴聞卿破壞了。
“都怪那個該死的裴文卿!”
一直到了晚上,月上枝頭,她還在罵裴聞卿。
綠華正在幫自家娘子梳頭,忍不住笑道:“裴郎君這會肯定坐立不安,難以入睡。”
“他最好……今晚就中邪而亡!”沈舒幼咒罵他。
上輩子,裴聞卿為了心上人竟狠心要殺她,這輩子可千萬别落到她手裡來。
那會她還……真是要被他給氣死了!
“老天怎麼不摔死他,隻摔斷他一條腿敷衍了事,再不濟就讓他癱瘓在床也行。”
綠華趕緊攔住她:“這些話娘子可别亂說,小心報應到咱們自個身上。”
“對對。”沈舒幼趕緊拍拍自己的嘴,有些話是真不能亂說。
上輩那些事,就是教訓。
“誰跟他沾上關系,誰倒黴。”沈舒幼嘟囔道,“為愛爬牆摔斷腿,為愛大鬧大将軍府,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竟幹這些小孩子家家做的事。”
綠華越聽越對勁,不解地問道:“大鬧将軍府?娘子從哪裡聽來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沈舒幼從頭說起,“就是韋娘子被賜婚之後,他得知新郎不是他,事後不就去将軍府大鬧一場嗎?”
“沒有啊。”綠華想都沒想,便道,“哪有這檔子事,裴郎君分明是去祝賀韋娘子的。”
“祝賀?”沈舒幼怎麼會信,“杵着拐杖,在大将軍府跟發了瘋的野狗,到處咬人,你管這叫祝賀。”
誰家喜事不是請的舞獅助興,隻有裴聞卿例外,為愛扮瘋狗。
綠華聽得一愣一愣的,眉頭一皺,“娘子是不是聽岔了……”
沈舒幼懷疑自己的侍女被裴夫人收買了,一直在幫裴聞卿說好話。
綠華慢悠悠道:“裴郎君确實是杵着拐杖親自去大将軍府祝賀韋娘子,還準備了很多禮品,擺滿整個院子,好生氣派,跟慶王府的聘禮不相上下。”
沈舒幼:“???”
确定沒有發瘋咬人嗎?
一說到裴聞卿,沈舒幼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
綠華也初見此情形,自家姑娘性子冷清,平日裡沉默寡言。除了制茶,對其他事情都不上心,更别提發洩怨言。
如今,怎就突然性情大變,還特别關心起裴聞卿的事情來。
真叫人捉摸不透。
沈舒幼躺到床上,腦袋枕在纖細的玉臂上,聽綠華繼續說。
“我聽别人說的,也不知道真假。”綠華滿臉羨慕,“據說裴郎君送去的禮,原本是求娶韋娘子準備的聘禮。韋娘子被賜婚後,裴郎君去送禮,當場與她結拜為兄妹,聘禮變嫁妝,然後為她送嫁,羨煞旁人。”
沈舒幼一時語塞。
大燕婚俗,女子出嫁,新郎親迎,再由兄長一同送嫁至男方家中。
韋娘子的兄長,此前随父同慶王一起出征,後來為了保護慶王,死于敵軍亂箭之下。
沈舒幼記得,上輩子韋娘子出嫁,好像是堂兄及幼弟送嫁至慶王府。
并不是裴聞卿。那日他醉了酒,倒在大街,被相府的人擡回去的。
她當時對此事漠不關心,知之甚少。
綠華左手托腮,右手為沈舒幼扇風,“不過後來,韋把娘子相府的禮都退回了。”
“裴聞卿是不是當場惱怒,到将軍府大鬧?”沈舒幼期待着什麼。
“也沒有……”綠華疑惑,“娘子為何總執着于裴郎君是否大鬧将軍府之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裴郎君為人正直善良,時常免費為他人調香,受人追捧。”
後半句确實是真的,她是受害者之一。
“沒有就算了。”沈舒幼翻身躺平,“那他後來就沒再給韋娘子送過什麼嗎?”
關于裴聞卿的一切,她還是忍不住想去了解。
綠華眉頭微微蹙起,認真思索片刻。
“有一個……”綠華突然眼前一亮,“不過坊間傳言,不太可信。”
“怎麼說?”
綠華淡淡道:“據說裴郎君親手為韋娘子制完最後一盒香,宣布永不再制香。”
“怎麼有股話本子味?”沈舒幼不相信,“那他現在還制香嗎?”
她記得,上輩子裴聞卿為她制香那時,韋娘子孩子都有了。
不過韋娘子的孩子沒生下來,四個月的時候小産了。
綠華搖搖頭:“這個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裴郎君現在除了去東宮上值,其餘時間閉門不出。”
閉門不出?與他上輩子為愛發狂的性子不太像。
她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他怎麼不去慶王府大鬧一場。”沈舒幼替韋娘子鳴不平,“沒骨氣,隻會找女人的麻煩。”
綠華“唉”的一聲:“娘子早些睡吧,裴郎君這會估計也睡了,明天再罵也不遲。”
沈舒幼默默點頭,讓綠華也早些去休息。
綠華起身放下床帳,正準備下去休息。
“等等。”
沈舒幼突然喊住她。
綠華呆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下個月初六,是不是就是九月初六?”
綠華撓頭,随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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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屋子隻剩她一個人,淡淡的花香,若有若無地在空氣中飄蕩。
沈舒幼僕一阖眼,前世與裴聞卿相遇的場景,如潮水般湧來……
鹹甯二十六年,秋,翠湖煙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