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她也不敢這麼做,如今是戴罪之身,更是不敢。
謝玄清端正身子,一言不發,全神貫注于手上的《孟子》。
手臂開始發酸,沈舒幼眼珠轉個不停,這好像與她預想的不一樣。
良久,她終于堅持不住了,深吸一口氣,把茶端過去。
“父親累了吧,先喝口茶歇息歇息。”
沈舒幼主動倒茶,手更是顫得不行,還澆到了手上。幸得剛才耽擱些時辰,茶水已經沒有那麼滾燙。
謝玄清眼神一直傾斜在女兒倒茶的動作上,收了書拍了也一下她的腦門。
“有你在一天,為父怕是一天歇不了。”
謝世傑果然說了。
沈舒幼把茶到父親面前,主動跪下認錯:“女兒知道錯了,請父親責罰。”
謝玄清道:“我這裡不是刑部,罰不了你。”
她真的知道錯了,主動奉上雙手領罰,打手心總比跪祠堂好。
謝玄清心中還有氣未消,茶都不喝一口,徑直抄起案的戒尺來。
“說吧,為何将裴聞卿推進湖裡,置人命于何地?”
戒尺遲遲沒有落下。
沈舒幼緊閉雙眼,整個人害怕得縮成一團,就缺踢蹴鞠的人了。
“是他先欺負我的……”
做父親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兒受委屈吧。
“他怎麼欺負你了,你要這麼報複他?”謝玄清繼續逼問。
“他诓騙我,灌我酒,害我大醉,讓我在衆人面前出醜……”
可遠不止這些,她和裴聞卿還有還多賬沒清算呢!要認真算起來,他掉十次翠湖得還不清。
謝玄清扶額道:“所以你就這麼報複他?他要是死了呢!”
“他命不好……”
啪——
“啊!”
戒尺突然落下,沈舒幼尖叫失聲喊了出來,急忙把手收回來,放在袖子裡揉一揉。
“還知道躲,把手伸出來。”謝玄清嚴肅道,“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你命好,還是我命好!”
沈舒幼吓得不敢吱聲,乖乖舉上發紅手掌繼續領罰。
是她命也不好……命喪于刑部大牢那年,還不到二十歲。
啪——
又一尺落下,沈舒幼強忍着眼中的淚花,不讓其落下,不敢吭聲。
謝玄揚起手來,準備繼續責罰女兒,連管家火急火燎跑了進來。
“主君,相府派人送禮來了。”
謝玄清重重歎氣,道:“讓大夫人去處理就好。”
沈氏是謝府的大夫人,徐莊與是謝夫人,二人統管府中的大小事務。
連管家着急道:“大夫人讓您也去看看,來人是孫嬷嬷,說是來謝府提親的。”
“提親?”
父女二人十分默契轉頭看向連管家,最先奔出門去的是謝玄清。
沈舒幼還沒緩過來,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連管家沒有忘記她,過來把她扶起來。
雙腿已經跪麻,掌心火辣辣的疼,她也顧不上這些,緊随其後跑去前院。
裴聞卿是瘋了嗎!
相比于上次,這次的提親禮擺滿了整個院子,一直排到謝府大門。
“上次不是剛退回去,怎麼又送來了。”
沈氏已經在招待孫嬷嬷。
孫嬷嬷熱情道:“做親家可不就是要這樣,你來我往,才顯得更親近些。”
謝玄清大概了解了一些,一時也亂了陣腳,隻道:“這麼着急嗎?就不能等到年後再說。”
孫嬷嬷笑道:“年前年後都不打緊,我們也不能強買強賣,也得問過二位的意思,後續才好辦事。”
看這架勢是趕鴨子上架,不同意也得同意,逼着人點頭。
沈舒幼在廊下聽得一清二楚,氣沖沖走過來,同孫嬷嬷道:“回去告訴郡主娘娘,她的好意我心領,禮就不收了,以後也都不用送。”
孫嬷嬷見到了正主,笑得更歡了,嘴角都快挂到天上了。
“娘子誤會了。”孫嬷嬷握着她的手,親切道,“禮是郡主準備的沒錯,但這次可是我家郎君自個的意思,就是他說真心想娶你,郡主才敢備禮讓我送來。”
“裴聞卿的意思?”
竟然是他自個的意思,他是落水時把腦袋凍傻了不成,他不是有心上人嗎……
該不會是他的報複吧?她奉陪到底!
“他的我就更不能收了。”沈舒幼當場拒絕,“煩勞孫嬷嬷把東西帶回去,謝府地小,容不下他的大禮。”
眼瞅着此路不通,孫嬷嬷把目标轉向沈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位……”
“我的意思,便是家父家母的意思。”沈舒幼冷着臉說道,“這禮要是太重,謝府有的是人手,可以搬嬷嬷擡出去,嬷嬷要是也嫌重帶不走,那便扔在謝府外,就當是相府發善心,體恤無家可歸之人,為他們送點溫暖聊表心意。”
語罷,沈舒便讓連管家找人來把東西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