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前,吃什麼醋。”裴聞卿冷冷回答,夾雜着一點呵斥的語氣。
沈舒幼若無其事道:“沒有就好。”
語罷,她站起身來準備下樓。
裴聞卿叫住她:“去哪?”
難不成她又要去找李徽?
“我去看看慶王殿下。”沈舒幼沒有瞞他,“這麼久他還不回來,你不擔心嗎?”
還沒等他回答,沈舒幼已經開門下樓來,裴聞卿見狀也趕忙跟上來。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外面亂糟糟的,你這不是添亂嘛……”
添亂?
沈舒幼驟然停下,漠視着他:“你也知道外面亂糟糟,那為何不出去幫忙?”
周圍空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變得稀薄而壓抑。
裴聞卿拉住她,說什麼都不讓她去,“你回去待着,我自己去。”
她點點頭,抽回自己的手,然後趁其不備,拔腿就向外奔去。
“沈舒幼!”
裴聞卿氣得跺腳,趕緊追上她。
兩人剛從驿館出來,卻瞧見李徽領着手下迎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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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鎮上有兩家驿館,分别坐落在貫穿主街的一南一北。
沈舒幼來到百花鎮時,南邊的驿館已經住滿,便隻能下榻于北邊的驿館。
南邊驿館裝飾更華貴,客房寬敞舒适,是來往客商的首選之地。
李徽就住在南邊的驿館。
北邊驿館的客房要小很多,同樣也是兩層樓,樓上是客房,樓下是食肆。
三人再次同桌而食,心思各異。
按照規矩,沈舒幼是不能與李徽同桌而食的,裴聞卿更是不喜她在這。還是李徽心胸寬廣,特意讓她留下一起吃飯。
還不忘調侃裴聞卿一句:裴少詹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吧。
沈舒幼想起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嘴角的笑根本壓不住。
原本這主位本該由李徽來坐,他以要照顧在場唯一的女眷為由,主動讓給沈舒幼來坐。
于是乎,為了公平起見,李徽與裴聞卿隻能面對面入座。
飯桌上鴉雀無聲,陸陸續續隻聽到碗筷碰撞聲。
沈舒幼一邊吃飯,一邊觀摩他們的神情來。
李徽雖是王爺,但沒什麼架子,吃什麼都是大快朵頤的樣子。
裴聞卿就不同了,吃飯也是斯斯文文的,連咀嚼聲都聽不到。
現下兩人都跟悶葫蘆似的,臉上看着風平浪靜,實則心裡暗潮湧動。
沈舒幼決定打破這尴尬的局面。
她滿心期待地問李徽:“殿下怎麼回來這麼快,可都将他們都收服了?”
李徽大口咀嚼,搖了搖頭:“眼下還不是時候。”
沈舒幼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開裴聞卿的法眼,但凡她有一絲風吹早動,特别還是與李徽有關,他都格外在意。
“為何?”沈舒幼有些不解。
“寝不言食不語,你要是吃飽了,就先上樓回房休息。”裴聞按捺不住道,“剿匪的事情,稍後我自會同殿下商議。”
沈舒幼撇了他一眼,有些失落,不再多問。
“黑虎寨盤踞此處多年,人數衆多,目前情況不明,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李徽耐心解釋道,“随我出來暗訪的人不多,那裡又是鬧市,貿然出手,恐怕會牽連到無辜百姓。”
黑虎寨,建寨于百花鎮北邊的月亮山,勢力龐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擾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不過,近兩年鮮少出來百花鎮作惡,隻對來往商賈下手。
去年年中,不知怎的突然闖入上京城作亂,平息之後更是安分了不少。
今年年初,又開始下山作亂,抓捕客商為人質,向其家人索要高額贖金。客商脫困後,因商人身份低微,報官無路,便隻能自認倒黴。
就在上個月,安遠侯的二女兒來百花鎮遊玩時,被黑虎寨大當家方一刀抓回去月亮山,派人給安遠侯送信,索要二十萬兩白銀。
安遠侯不肯低頭,親自領着手下到月亮山救女兒。奈何月亮山山勢陡峭,上山極為不易,最後無功而返。
方一刀大怒,對安遠侯二女兒一番侮辱後,而後又将人大張旗鼓送回侯府,以此來羞辱安遠侯。
安遠侯二女兒回府當晚便上吊自盡,年方不過二八。安遠侯悲痛欲絕,第二日一早便在朝堂上祈求陛下出兵平叛,他願領兵前去剿匪。
聖上震怒,深表同情之餘又念安遠侯年邁,不便領兵。苦惱之際,李徽主動請願前來剿匪
這便是此事的來龍去脈。
沈舒幼覺得有道理,看了看裴聞卿,又道:“不是還有他帶來的人嗎?”
李徽也掃了一眼裴聞卿,頓了頓道:“裴少詹隻帶了二十人來……”
多少?二十個人?
“二十個人!”沈舒幼不可置信道,“隻帶了二十個人,剿什麼……湊什麼熱鬧。”
剿匪一事,當前不宜四處聲張,她話說到一半,連忙改了口。
可當她知道裴聞卿來幫忙剿匪,隻帶了二十個來時,打心底裡嫌棄他。
真的太丢人了!
裴聞卿也不慣着她,随即道:“你當東宮是軍營嗎?這二十人可都是保護太子殿下的禁衛,萬裡挑一,尋常人比不了的。”
“正因為他們是皇兄的貼身侍衛,我更不能貿然出手。”李徽接過話,“介時損兵折将,我回去怎麼向皇兄交代。”
畢竟是皇家護衛,有顧慮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他與太子關系非同一般。
沈舒幼接着問道:“那殿下打算怎麼辦?”
放虎歸山,要想再抓回來可就難了。
李徽已經吃好,率先放下碗筷,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茶水清口。
“我打算将他們招安,為大燕所用。”他語氣平和,看似已有十足的把握。
裴聞卿毫無反應,直到一旁的沈舒幼替他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他才徹底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