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伴随着短促尖銳的聲音,利箭從兩人耳邊掠過,似一道犀利的閃電劃過寂靜的空氣,徑直刺入山匪的腦門。
鮮血奔湧而出,毫無防備噴在她臉上,一陣溫熱,溫熱過後便是冰冷的寒意。
又是一陣“嘶嘶”的聲音,無數利箭再次劃過,精準撂倒剩下的山匪。
馬蹄聲逐漸逼近,裴聞卿和沈舒幼一同轉過頭來,卻見韋雲安一襲男子裝扮,手持紅纓槍,紅色色發帶随風舞動,踏月而來。
行至他面前,輕輕一拉缰繩,問他:“殿下呢?”
他指着身後的方向,喘道:“前面,往東不遠就能看到了。”
“你倆沒事吧?”韋雲安忍住關心一句。
二人搖頭。
“後面的幾個留下。”韋雲安輕輕一抖缰繩,“其餘人随我去救殿下。”
馬蹄聲漸漸遠去,兩人回頭時,隻有塵煙滾滾,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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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鎮上吵雜已止。
沈舒幼和裴聞卿相互攙扶着來到東街,如願見到了李徽與韋雲安。
韋雲安及時趕到救援,李徽隻受了些皮外傷,侍衛損失殆盡,就連他的副将孫真也受了很重的傷。
後背挨了幾刀,還好止住了血,眼下已無性命之憂。
韋雲安帶來的人馬正在收拾殘局,查找漏網之魚。
“如何?”裴聞卿最先問起山匪的情況。
“逃了幾個。”韋雲安意猶未盡道,“要不是他攔着,說什麼窮寇莫追,我早就砍了那人的腦袋。”
李徽哼道:“明天天還會亮,急什麼。”
韋雲安怒上心頭,惡狠狠盯着他:“還好意思說我,也不看看你想的那些馊主意,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早死了。”
眼見二人有吵架之态,沈舒幼趕緊出來圓場:“這不都好好的,大家也都累了一夜,趕緊先回去休息吧。”
李徽從台階上起來,掃了一眼裴聞卿:“我看裴少詹傷得不輕,趕緊回驿館,讓你夫人幫你處理傷口,上藥休息。”
裴聞卿扶住受傷的胳膊,輕咳一聲:“多謝殿下關心。”
韋雲安早就知道兩人不太對付,便給沈舒幼使眼色,讓她快帶裴聞卿回去。
她會意,同裴聞卿道:“先回去吧。”
裴聞卿溫聲“嗯”了聲。
“對了,我的婢女同我走散了。”沈舒幼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王妃可否讓你的人幫忙找找?”
韋雲安拍拍胸脯,欣然答應:“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二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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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原來的住處,北驿館。
底樓門窗全被砸碎,店裡的夥計正忙着收拾殘局。
一入店,她便看到了淩影與綠華二人。
“娘子……”
綠華跑過來擁上她,兩人劫後餘生,喜極而泣。
“沒事就好。”沈舒幼輕輕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淩影大概說了一些來龍去脈,綠華的經曆與她大差不差,都是找地方躲起來,援軍趕走山匪後才重回北驿館等待。
綠華回到北驿館,剛好碰上死裡逃生的淩影。
準備去尋找他們時,她和裴聞卿便回來了。
回到房中,綠華趕忙去找水來,淩影也沒閑着,回房給裴聞卿找了替換的衣服和傷藥膏來。
他匆匆放下衣服和藥膏,便又去門外站着。
總不能是她來吧?
“你還不來給你家大人更衣,上藥嗎?”
淩影背對着房門,清嗓道:“夫人的屋子,我等外男是不能入内的。”
那剛才進來的是鬼嗎?
沈舒幼絞了帕子,自顧擦拭着自己臉上和脖子上的血漬,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他不能進來的話……”她小聲建議,“要不你回你房裡去?”
裴聞卿裝作聽不到,脫下外衣随手扔到旁邊,擡眸看一眼綠華:“去找把剪刀來。”
綠華“哦”的一聲,走向走到床邊的梳妝台,熟練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剪刀來遞給他。
他接過來,随後将剪刀遞到她面前:“繞開傷口,把衣袖剪開,我好把中衣脫了。”
“我沒幹過……”
“沒幹過就去學,不是你的箴言嗎?”
她的箴言,她自個怎麼不知道?
沈舒幼茫然接過剪刀那一瞬,綠華忍不住偷笑,識趣把門帶上退出門外。
來就來,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那你忍着點。”
看着那個平日連他脫衣服都不敢看的女子,如今卻有條不紊地用剪刀剪開他的袖子。
中衣為平袖,不窄不寬,血漬早已凝結,破裂的衣口黏在傷口上。
裴聞卿以為她會以繞圈的方式剪開袖子,她卻恰恰相反,直接從袖口下剪刀,往上裁剪,無附着的衣袖徑直下墜,扯得他傷口生疼。
“嘶——”
這股酸爽真是令人難忘啊!
他不由擰了眉,可憐道:“你就不能扶着點……”
沈舒幼神情專注,不理睬他。
雖不應他,但上半截卻改了剪法,先繞着傷口周圍撿開,再沿着胳膊往上剪開袖子。
裴聞卿抖落半截披在自己身上的中衣,示意她拿新衣服給自己穿上。
她依然默不作聲,低着頭取來衣裳,給他披上。
“然後呢?”她以為結束了。
“用帕子沾水,擦拭傷口,取下沾在上面的碎布。”裴聞卿看着她,“刀口擦拭幹淨後,塗上藥膏,最後纏上紗布。”
方才見她生疏的動作,裴聞卿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不過十五歲,長于閨閣之中,哪裡見過這樣血腥場面。
前世她于承天門擊鼓為謝家申冤樣子,他不曾見過。她今夜的一舉一動,再聯想到先前她為自己擋劍時的樣子,不禁令他刮目相看。
她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