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卿極力克制自己的心裡的不痛快,餘光落在她的鞋子上,她說的是這個?
“你自己的腳,你還嫌棄……”
他話還沒說完,沈舒幼聞着醒酒湯的味道,五官扭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彎,“哇”的一聲吐在他身上。
穢物濺到了他的衣服,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他沒有躲開,隻是看往别處。
綠華趕緊過來接過他手裡醒酒湯,坐下來替自家娘子順背。
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沈舒幼嘔了幾次,清空了胃裡才覺得舒服些。
她掩住口鼻,緩緩直起身子,沒臉去看他。
裴聞卿什麼話都不說,拉起衣擺擺兜起嘔吐物朝外走去。
他不忍也得忍。
吐幹淨後,沈舒幼精神轉好,把自己洗幹淨,自顧躺下睡覺。
明天可還有許多事要忙。
裴聞卿換好衣裳,放心不下她,過來時綠華正關門出來。
他要進去,綠華攔着不讓他進去。
“娘子說了,她不想看到你。”
還有力氣交代婢女,那應該是沒什麼事情了。
裴聞卿準備轉身回房時,瞧見綠華手裡的醒酒湯,一點沒也不少。
“她沒喝嗎?”
綠華點點頭。
還沒她反應過來,裴聞卿已經推門進去,變成她被在門外。
裴聞卿也不知道來找她做什麼,雙腳不聽使喚就到這了。
房中還亮着一盞燈,她已然睡着,呼吸平穩。
眉心的紅印消了一半,血絲已經凝結,留有幾道細小的傷口。
他看了幾眼,困意湧起,打了一個嘗嘗,回到茶案旁阖了眼。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何時才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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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鎮的最後一日,沈舒幼起得比往日都早。
天微微亮,十裡蓮塘卻早已熱鬧不已,花農在在趕早采摘蓮花,送進城中。
要趕在日出之前回到上京城,采蓮之事須得更早進行。
彎月還挂在枝頭,天邊泛起了一絲柔和的光暈,遠處的山巒隻顯出隐隐約約的輪廓。
她這邊已經裝滿一車,可以回城。
裴聞卿在南門同李徽和韋雲安告别,剿匪殘局還未打點妥當,李徽晚幾日才能回京。
馬車行至南門時,沈舒幼從馬車上下來,同他們說了告别。
“又不是以後都見不着了,過兩日我們也回去了。”韋雲安摸了摸她額上的紅印子,自責道,“還疼不疼?”
沈舒幼搖搖頭,淺笑道:“那就回京再續。”
“嗯!”
她向李徽承諾道:“殿下要的茶,我自當盡力,如期奉上。”
裴皇後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二,制一批茶隻需要三天,連續三日晴天。
每年六月多雨,現下隻擔心天公不作美。
這些都是後事了。
回城的路上,裴聞卿沒有與她同乘馬車,而是自己騎馬。
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她心有餘悸……
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
沈舒幼靠在車璧上閉目養神,睡得晚,起得早,可不就得養養神。
叩叩——
敲窗聲響起,她與綠華對視一眼,換到另一邊靠着。
綠華掀起車簾,露出半張臉來,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伸手接過裴聞卿遞來的東西。
拿在手上熱乎乎的,聞着香味不難猜出是什麼,她打開一看,同自己猜的一樣——肉包子。
看來姑爺也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還是惦記娘子的。
綠華把包子遞到她面前,“娘子,熱乎的,吃了會舒服些。”
她聞着惡心,連連擺手:“你自己吃吧。”
姑爺送來的東西,娘子沒有先吃,她也不敢吃。
綠華将包子包好,掀開車簾,還回去。
“娘子說她不想吃……”
這個傻丫頭,她不吃,你自己吃啊!
“就說是慶王殿下和慶王妃特地給她準備的。”
裴聞卿沒有撒謊,東西的确是他們準備的。
綠華轉過頭來,見她還是擺手,便又伸出腦袋去彙報:“娘子還是不吃……”
她總要問清楚,才敢吃。
“她不吃,你就自己吃。”
綠華這才敢安心享用包子,還貼心的給她留了一半。
行至中途,停下來歇息片刻。
為了避免尴尬,沈舒幼沒有下馬車透氣,一直待在馬車裡。
前去探路的淩影匆匆趕回來,在裴聞卿耳邊說了些話。
他看了馬車一眼,随後快來到馬車旁,徑直上了馬車。
車身劇烈的抖動,把她吓了一跳。
沈舒幼縮在角落,呆呆望着他:“你要幹嘛?”
“宮中有急事,我先行一步。”他認真道,“你自己先回去。”
她沒有多問,微微颔首,“哦”了一聲。
“你要是實在想家,就先回謝府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