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屏息側目看向秦嬷嬷,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皇後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在宮人的攙扶下從鳳座上起來,親自上前來一探究竟。
待她仔細看過,眼睛裡閃爍着迷茫與掙紮,佛在努力抑制着什麼。
捕捉到裴皇後難以言喻的臉色後,沈舒幼選擇噤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茶盞和其他人的杯子裡都有那股異香,唯獨太子妃的杯子裡沒有。
她瞥了一眼太子妃的杯子,摩挲着手指,放到鼻前嗅了嗅。
杯子裡沒有異香,異香在來自杯口,不想傷害太子妃,但又想整出點動靜來,弄得人心惶惶,這又是為何?
裴皇後斂了容,重新展露出從容的神态:“秦嬷嬷伺候本宮多年,年紀大了,手腳做事不大利索,今日之事讓諸位見笑。天色已晚,且各自回去休息吧。”
衆人聞言,起身告退。
衆人散去後,沈舒幼也準備出宮回府,剛剛轉身便被裴皇後叫住,一同留下來的還有韋雲安。
“事關皇嗣,不得不嚴加詳查。”裴皇後鄭重地同二人道,“這麼晚了還傳你們進宮來,還是這樣的結果,真是對不住你們。”
沈舒幼淡淡搖頭。
韋雲安替她感到不值:“旁的倒是沒什麼,隻是浪費了沈妹妹這麼辛苦制的茶,還讓皇嫂受了痛。”
裴皇後問起秦嬷嬷:“方才人多,不好直接逼問嬷嬷,如今也沒有旁人,嬷嬷還不如實招來。”
知道是香料的問題,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秦嬷嬷“撲通”一身,跪倒在地,顫聲道:“的确是奴婢不小心,險先害了太子妃,奴婢知錯,請皇後娘娘責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裴皇後嚴肅逼問。
秦嬷嬷伏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說道:“泡茶之前,奴婢擔心太子妃被蚊蟲叮咬,便去換了香袋,裝驅蚊香時太過心急,沒來得及将手洗幹淨,這才……”
真是奇怪巧了,又想茶裡有香料,又不想太子妃直接吃下去,傷了腹中的孩子。
含有麝香的香料就那麼避開太子妃的杯子,不偏不倚落到茶盞裡,叫其他人吃了去,還有殘餘的粉末沾到太子妃茶杯的杯口上。
說着,她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抽噎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裡面有孕婦不能碰的東西,要是知道,奴婢是萬萬不敢再戴的。”
“你既已知錯,但本宮不能不罰。”裴皇後仰頭輕歎一聲,“念你伺候本宮多年的份上,如今你年事已高,做事含糊,不便繼續留在宮裡,明日你且出宮去吧。”
逐出宮去,這個懲罰在所有人的人意料之外,畢竟許宮女出宮,是天大的恩賜。
這一遭,也不不知道是罰還是賞賜。
秦嬷嬷先是一愣,而後恭敬地拜了一拜:“多謝皇後娘娘。”
一切料理完畢,裴皇後的心情反而變得沉重起來。
就在這時,宮人來傳話,說是李徽來了。
得裴皇後首肯,李徽這才匆匆入内。
“兒臣參見母後。”
裴皇後親自上前,扶他起身:“快起來,你不是在京郊練兵,怎麼突然回來了?”
李徽看了一眼韋雲安,而後再道:“兒臣聽說宮裡出事,事關皇嫂,您又急召王妃入宮,兒臣也甚是擔心,便馬不停蹄趕回來了……那個,皇嫂她沒事吧?”
裴皇後看破不說破,忍不笑了,道:“是擔心皇嫂呢還是擔心你的王妃,别以為我不知道。自聖上賜與你那枚可随時入宮的令牌後,你從為敢僭越,如今還是頭一次見你用這塊牌子。”
要是裴皇後說起,沈舒幼倒是差點忘了,入夜後,外臣一律不許踏入大内,
除非事關國事,有聖上的禦命,方可入宮。
李徽如今能在夜裡進入大内,便是有那塊禦賜的令牌在身。
“母後怎麼能這麼說呢。”李徽環視四周,笑道,“兒臣是聽說您邀衆人品茶,也想來讨兩杯解渴,誰知道竟然來晚了。”
事情他已然知曉,如今韋雲安和沈舒幼都安然無恙,想必還沒有發展到覆水難收的情況。
内宮之事,自有皇後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誤會一場罷了。”裴皇後勉強笑了笑道,“下次有茶一定挑你在的時候品鑒,先各自回去休息吧。”
“嗯。”
沈舒幼從千秋殿出來,吸一口外面的空氣,萦繞在心裡的沉悶之氣才得以退散。
得到裴皇後的應允,李徽出宮之前,同韋雲安去探望太子妃後再出宮。
沈舒幼不便再去,在内侍官的引路下出宮回府,行至宮門,遠遠瞧見一身绯紅色官服的裴聞卿伫立在街邊。
方才探望太子妃,她并沒有看到太子,他也不在府裡,想來便是在東宮議事。
沈舒幼放慢步子,多看了他兩眼,朦胧燭火灑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消瘦臉龐半明半暗,緊鎖的眉頭和深邃的眼眸裡仿佛藏着無盡的心事。
他已不是當年自己在翠湖一見傾心的人。
他是裴聞卿,那個為了心上人要殺她的人。
沈舒幼什麼話都沒說,徑直坐上馬車回府,折騰至大半夜,她感覺身心俱疲,隻想早些休息。
回到相府,李氏還在前院等着,見二人平安回來,方才回房休息。
期間,兩人都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