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突然感傷……當着他面,懷念她和别人的兒子。
難道要他也一起感同身受不成?
“别問我,你兒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他随便敷衍着。
沈舒幼隻是一時睡不着,他又來問自己,便随口一聲,也沒有指望他能開導自己。
不過說起明昭,她倒是突然想到一些事來,越想越不是滋味。
又沉默了一會。
裴聞卿扶額道:“實在不行,就寺廟燒香,找個大師做個法事超度一下。”
“他又沒死,辦什麼法事……”
裴聞卿:“……”
越說越心煩,還不如不說。
沈舒幼心裡悶得慌,聽着雪聲輕歎:“你自己睡吧,我出去走走。”
說着,已經爬到床邊,穿鞋,披上保暖的披風,一氣呵成。
從房裡出來時,還順手帶上一碟午後和兄嫂一起花生糖。
半月高懸,雪花随風潛入廊中,廊道上鋪着薄薄的一層白雪。
所到之處,一串腳印清晰可見。
沈舒幼來到遊廊,擇一被風出坐下,靠在石柱上,一口接一口吃着花生糖。
徹底冷卻後的花生糖質地堅硬,更具嚼勁。
四散飄落的雪花好似精靈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寒冷又迷人。
約摸過了一炷香,屋裡的裴聞卿還不見人回來,開始有些擔心。
随即起身,披上披風,沿着地上的雪腳印來到遊廊。
卻見一個落寞的身影靠在柱子上,機械地吃着花生糖。
他失約的那晚,大概也是這幅情形吧。
待他來到面前,沈舒幼漫不經心地擡眸瞥了一眼,繼續咀嚼着。
裴聞卿到一旁坐下,她主動把還剩下半疊的花生糖悶聲不響遞過去。
他随手拿了一塊,放在手裡把玩着。
沉默半響,他鼓起勇氣來,“說說吧。”
手上這塊糖格外堅硬,她怎麼咬都咬不碎,不死心,換一邊繼續咬,龇牙咧嘴,表情格外怪異。
突然被他的話打斷,“咔擦”一聲,正巧這會花生糖也被她咬碎了。
沈舒幼身上慢慢回正,将雙腳并攏在一起,擡頭望月:“後日,是明昭的生辰。”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年。
裴聞卿靜靜聽着,把花生糖放到嘴裡,輕咬一角,焦甜味瞬間在嘴裡彌漫開來。
她繼續說:“一年前的今天,彼時的我正忍受着他即将到來的産痛,我很清楚的記得,三天三夜,直到天明,我聽着他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聲啼哭,慢慢失去知覺……我以為自己就這樣結束了一生,在地府門口,我看到含冤而死的父親母親,還有兄長,他們将我攔下來,一起把我推回來,讓我逃得越遠越好,就這樣,我又撿回了一條命。”
裴聞卿雖無法感同身受,但又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我既無妻緣,也無子孫緣,更别提什麼天倫之樂。”
“是你太執着了。”她又何嘗不是,“如今各自安好,你也不似從前那樣得過且過,暫且換一種方式,海闊天空,何處尋不得良緣,子嗣如今也不是什麼難事……”
總不能突然跟他說,隻要你想,我就給你生三五個這樣的話吧。
裴聞卿忍不住笑了一下,匆匆遮掩過去:“還好這件糗事,現在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知道會出糗,會被贻笑大方,還要去做。”沈舒幼心情頓時舒暢不少,“知道你的深情,但也不至于弄慘自己,要不是那天我剛好路過,你死在哪都不知道。”
“那日,多謝了。”
沈舒幼心情好轉,小聲嘟囔:“你不覺得這會跟我說謝謝很違心嗎?你後來還想殺了我呢,要不慶王殿下及時趕來,我可就在玉妙觀一屍兩命了。”
她與裴聞卿在玉妙觀的最後一面,他誤會自己拆散李徽與韋雲安,要殺了她和腹中孩子洩憤。
當時,她摔倒在地,眼見他的匕首已經自己刺來,還好被及時趕到的李徽一腳踢飛,她這才能保住性命。
在那之後,她沒有再去過玉妙觀,也沒有見過他,安心呆在慶王府養胎。
談起此事,裴聞卿借機向她道歉:“那日,對不起,不過……”
“不過什麼啊,我和慶王殿下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她多次想解釋清楚,“我說了,你又不愛聽,還是算了吧,我和殿下的關系,同你與慶王妃一樣,一樣的幹淨純粹。”
他的确不想聽,吃完最後一口花生糖,拍了拍手:“事情已然過去,就都别再提了,回去睡覺。”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自己與李徽的事情,他聽不得半個字,就更不别提明昭的事情,說再多,他也不會信。
手腳凍得險先沒了知覺,回到床上捂了好一會,又熱又癢。
她把被子攬到腋下,撓着手,瞥了一眼他的睡顔。
“那個,這輩子,你就不想多生幾個孩子,彌補一下前世沒能當父親的遺憾?”
凍僵的臉蛋突然燒起來,她揮舞着手掌扇風降溫。
“你要生?”
“當然啦!”沈舒幼脫口而出,“我不僅想再生一個明昭那樣白白胖胖的兒子,我還想再生一個女兒。總之,隻要我能養活和能生,越多越好。”
裴聞卿聽得兩眼放光,怔怔地轉過頭來說,一副“該不會是要和我生”的表情看着她。
四目交彙,沈舒幼身子不由往裡一躲:“幹嘛這樣看着我,又不是非得同你生,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能生孩子的男人。”
她的意思……是他不能生?
見他不說話,她小聲詢問:“難道你不想生?”
他翻過身去,背對着她:“暫時沒心情。”
沈舒幼意味深長地“啊”了一聲:“那你想生的時候就告訴我,我給你納妾騰地,然後我們找個理由和離,然後你再把她扶正。”
裴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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