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叫,佛堂與此隻有一牆之隔,母親聽到了怕是又要傷心。
裴決打至戒方斷裂成兩半,又揣了他一腳才逐漸停下來。
“蒼天啊!”他高聲呐喊,“為什要這麼對我!”
裴聞卿滿臉是汗趴在地上,不敢去看父親。
裴決絕望地看向兒子,撫胸悲憤道:“兒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出息一點,莫不是要裴家斷送在你我的手上!”
與衆多世家子弟一樣,裴聞卿自小便被父親寄以厚望,處處替他謀劃鋪路,将振興家族的期許托付在他身上。
奈何他是坨扶不上牆的爛泥,少時沉醉男歡女愛,不思進取,忙忙碌碌半生,歸來仍是毫無作為。
如今李熙被廢,裴家失勢即将倒台,裴決年老體衰,有心無力,唯一的兒子竟毫不關心,隻會貪圖享樂。
這是老天爺要亡他裴家啊!
裴決急火攻心嘔出一口血來,癱倒在地。
“來人啊……快來人!”
裴聞卿忍痛呼喊,幸好孫嬷嬷一直在外留意着,及時叫人去傳大夫來,裴決這才又救撿回一條命來。
裴聞卿回房擦了藥,便來父親床前徹夜守着,李氏擔心兒子的身體,讓孫嬷嬷準備了羹食送過去。
次日,裴決醒來見到兒子,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連摔帶罵将他轟出去。
裴聞卿倍感無奈,隻好叫人好好照顧父親,自己回房暫避風頭。
剛回房換下衣服,李氏就過來看他,面容比先前還有憔悴一些。
“你管好自己就行,費心費力管他做什麼,吃力不讨好,反正他又不會死。”李氏帶着責備的語氣同兒子說話。
裴聞卿對此已經習慣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家,還好姐姐已經不在了,不然知曉家中是這般模樣,怕是又要操碎了心。
旁人都說謝玄清是老來得女,自然要多多疼愛一些,殊不知裴聞卿也是裴決老來得子,待遇怎就與她不同。
李氏在懷他之前曾懷過一個孩子,懷胎三個月時,李氏的父親安南王在西南退敵時因傷過世。
消息傳回京城,李氏悲痛欲絕導緻小産,小産後仔細養了幾年才懷上他。
他的到來也如沈舒幼的到來一般,讓夫妻倆歡心不已,隻是如今不知怎麼地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母親可以不管,作為子女,兒子不能不管。”裴聞卿說出心中所想。
李氏不想再提起關于他的事情,便不再說,問了些别的話。
“就算哪天裴家倒台了,這不是還有你舅舅在,還有香鋪,總不會讓你餓死在街頭。”李氏開解着兒子。
裴聞卿點點頭。
李氏關心起他身上的傷來,還不忘數落兩句:“他打你,你這麼大的人也不知道還手,母親都說多少次了,别任由他胡來,他狠起來連自己的女兒都殺,跟别提你了!”
裴聞卿有些慚愧道:“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父親,提點我兩句也是應該的。”
李氏見說不動,搖搖頭便走了。
裴聞卿突然想起有事忘了說,急匆匆跟上母親,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傷就好好歇着,我還沒到要你攙扶着走的年紀。”
裴聞卿微微一笑:“不是,我有事想同母親說。”
李氏充滿期待地看向看着兒子:“怎麼,有喜事?”
他含笑點點頭,附在母親耳邊高興道:“幼娘她有身孕了。”
李氏先是一驚,又是一愣:“你的?”
“那不然還能是誰的。”
裴聞卿也覺得奇怪,怎麼連母親也不相信他說的話。
“她既然有了身子,你就該多去陪陪她。”李氏沒有特别的高興,“我那還有好些補品,也吃不完,你去看她的時候帶帶去吧。”
裴聞卿點頭答應下來。
家裡亂作一團,又加上身上有傷需要休養幾日,他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踏足謝府去看她。
再次造訪,他也隻敢在夜裡來到謝府。
順利翻牆入内,來到她的居所,竟還亮着燈,門也開着,莫不是在等他?
裴聞卿在門口歪頭看向裡屋,她正赤腳坐在書案旁寫着什麼,肚子比先前更大了些。
“咳咳!”
見她毫無察覺,他先發制人。
沈舒幼聽到他聲音,隻是轉頭看了一眼,又繼續低頭寫東西。
“在寫什麼呢?”他關上門進屋來。
她不答,專心緻志。
裴聞卿在她斜後方坐下,伸長脖子看她寫的東西,“原來在抄詩文啊!”
手也沒閑着,已經摸上她的肚子,臉上的笑容逐漸濃郁。
沈舒幼拿開他的手,甚是不悅:“哎呀,别動我!”
“摸一下怎麼了,這可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