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州城主在牛車上悠悠轉醒,仰面望着漫天繁星,一臉恍若隔世的茫然。
他起身坐起來,發現他的車後還跟着一輛牛車,上面坐着一個少女懷裡抱着一個死去的阿婆。
牛車旁還有另一個少女,抱劍随車而行。
瓊州城主對她有印象,最後關頭就是她破開生死之間,救了他。
他的腿被火灼嚴重,試了幾次也站不起來,隻能就着牛車的方寸之地,端正起脊梁,朝着虞今朝端正一拜,一闆一眼地認真道:“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用謝。”虞今朝淡然地應答道。
往日裡,他若是向附近城池的貴胄宗門借了半分東西,他們都要獅子大開口的要求他還上十分。
所以瓊州城主很自然地保持着動作等着虞今朝之後的話,隻是等了許久,也未等到,他才試探性地繞過高舉在臉前的衣袖,偷瞥了一眼虞今朝,發現後者早已目光向前,專心行路。
他思索了片刻,再次雙手握住行禮道:“在下杜懷瑾,敢問姑娘名諱。”
“虞今朝。”
“虞姑娘日後若有任何差遣,在下定當竭力。”
虞今朝偏頭掃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認真,開口道:“不必,我也并非為救你而來。”
杜懷瑾還想堅持着說些什麼,心口卻是一陣鈍痛,一張嘴嘔出一口鮮血,身子當即失去平衡,一頭朝着車外栽倒下來。
虞今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回到車裡,又順勢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
杜懷瑾來不及反應,隻能兩個手撐在牛車邊,大口喘着粗氣,盡力平複心口的痛楚。
虞今朝等他的呼吸平複了些,取出補靈丹給他,“先補些靈力吧,到了瓊州城再找個好醫修看看,興許還能多活些時日。”
杜懷瑾一愣,但畢竟也清楚生死之間的反噬,很快接受了現實,略有些苦澀地問道:“我還有多久?”
“三個月。”虞今朝直言道。
其實虞今朝知道生死之間并非全然絕境,若杜懷瑾能用剩下的時間破境,壽命自然可以得到延長。
但她剛才探查杜懷瑾狀态時,也清楚了他的境界——雜靈根的練氣七層。
修士的靈根分五行屬性,屬性越純粹品級越高,自然修行的也就越快,像天靈根、白玉靈根這類沒有屬性之分的特殊靈根,天生親近五行,修行則更加暢通,但因為天道自衡,擁有這類靈根的修士,往往一生都會多災多難,這點在虞今朝的上一世便能印證。
雜靈根便是除這些靈根外的靈根最下品,五行亂流,極難修煉,一般一生都隻能困頓于練氣期。
虞今朝的話點到為止,杜懷瑾也隻是安靜地點頭,面帶微笑地欣然接受了建議,幾個人一路沉默到了李家村,阿笑帶着阿婆下了牛車。
“你後面作何打算?”虞今朝臨走前問道。
“安葬阿婆,然後去找親人,完成阿婆的意願。”
“好。”
有了目标就會有活下去的勇氣,總歸不會像行屍走肉。
虞今朝放心同她道别,便又帶着杜懷瑾朝瓊州城而去。
臨近城下,城主府的人提前接到傳信,候在了城門口,虞今朝也準備告辭。
“虞姑娘,請收下這個。”杜懷瑾遞過來一個刻有他名字的玉牌。
“杜家雖勢微,但日後若是虞姑娘遇到任何麻煩,盡可去神武國杜家尋我胞弟,隻要有此玉牌,虞姑娘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
虞今朝望向他手中的玉牌。
晶瑩剔透,雕刻精湛,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
虞今朝又将目光移到了杜懷瑾的臉上。
公子如玉,不隻是樣貌,還有溫潤和甯折不屈的性格。
她想起回去的路上,阿笑給她講的杜懷瑾的事迹,就任城主三年,他開渠修水庫,治理好了周邊村落的水患,興修商鋪開墾耕田,讓那些附近從前從未被在意的村落,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系統也借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疑惑,“這個杜懷瑾從前遭過什麼大難啊?出身神武五大世家之一的杜家,竟然慘到身邊一個修士都找不到,他好歹問家裡借點修士,若不是遇到你,他現在已經死在......”
發覺又無意間透露了原話本裡一些不該虞今朝知道的人物走向,系統趕忙閉了嘴,但顯然後者已經敏銳地察覺。
所以原話本裡,杜懷瑾就是死在了那裡,被算計着死在了山匪流寇的手裡,死在了無人知曉的火堆裡。
慘嗎?
或許外人看來的确如此。
但虞今朝遇到過,即使在每日都血流成河的末世,也有人隻身行走,祈願改變末世。
她很清楚這世間就是有一些人,有自己的堅持和覺悟,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也會一往無前。
偌大的世間不缺這一隻飛蛾,但世間不能沒有飛蛾。
“好。”虞今朝接下了他的玉牌,“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還給你。”
“好。”他笑着接受了虞今朝善意的祝福。
杜懷瑾笑起來到時候眉眼彎彎,如同月色甯靜的沒有棱角,卻能沖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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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想買點什麼?”
“冰魄草。”
一個錢袋子緊跟着落在桌上,不少上品靈石滾落出來,反着亮晶晶的光澤,夥計見狀頓時喜笑顔開,忙不疊拿起袋子在手上掂量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