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虞今朝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說，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當他直面别人的天賦，發現那是一道他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翻越的天塹時，往日那些追求更強的動力就會化身絕望，重重地回擊在他身上。

袁無塵清楚自己是個多麼普通的修士，擁有的天賦少得可憐。

所以他執拗地一遍遍地去對抗他無法戰勝的任何事物，因為他堅信熟能生巧。

可巧仿佛是那些有天賦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

“天賦隻不過是抄了點近道，若不擡腳也走不到終點。”火光映在虞今朝臉上，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我贊同。”梅道良應和。

“嘤嘤嘤~”狐狸也不甘示弱。

“我也贊同。”楚修筠丢了把樹枝進去，“老楚我當年跟着名廚學藝，雕了一年的蘿蔔也沒成了花，後來撂挑子不幹了，如今不一樣烤得一手好肉吃嘛。”

“這世上道兒多了去了，沒必要跟那一個兩個的較勁，不如想着每天吃啥來的有意義。”楚修筠話糙理不糙。

“對啊對啊，我先前一煉丹就炸爐，現在我都能煉中品靈丹了，當然了這還得仰仗大師姐，嘻嘻。”簡從和這種時候也不忘了拍個馬屁。

雖然這你一言我一語的袁無塵都不曾有回應，但能看出他聽進去了。

“大師姐，莫星淵信上說想請你去鏡月宗小住，等待不久後的南窟樓開啟一起秘境曆練，我看這曆練是托詞，培養感情才是目的吧？他是不是想和你結道侶啊？”簡從和最是直言不諱，問出了大家想問都沒敢問的問題。

虞今朝則是一臉坦然，“大概吧。”

“那你去嗎？”

“去啊，南窟樓秘境我定然是要去一趟。”

“那鏡月宗呢？”

“南窟樓在鏡月宗管轄之地内，自然也要去。”

“去...培養感情？”簡從和試探着，同時在場其他人也都豎起了好奇的耳朵。

虞今朝環顧一圈，無奈道：“去退婚。”

衆人異口同聲：“啊？”

根據系統所說，按照話本的走向，這段将會是重頭戲，她會在失去靈根後輾轉來到鏡月宗取得未婚夫莫星淵的庇護，但莫星淵如明月當空，吸引各路師妹注意，如同話本裡驚豔絕塵的男主一般，身邊環繞無數莺莺燕燕。

而虞今朝因為失去靈根而蒙塵，後來越發妒忌，在莫星淵的身邊争風吃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于這個劣質話本的荒謬劇情，虞今朝已經不想再過多評價，索性決定直接将這段劇情扼殺于搖籃之中。

......

修整幾日後，虞今朝給了莫星淵回信，稱近日将會出發，前往鏡月宗。

而同時蒼靈宗内，在雲鴻羽的指揮下，也開始組織起南窟樓秘境的探險隊伍。

南窟樓秘境位于西州南部一處靈脈之下，乃是上古靈獸後裔數千年前的飛升之地，由上古靈獸飛升遺留軀體的靈台所化，每九十年入口開放一次，為期一月時間。

裡面的靈氣極為濃郁，有不少人都會特地尋于此處破境，意圖拓寬經絡撐納靈氣的極限，來提升接下來的破境幾率。

因為靈台吸收靈脈之氣數千年，更是有各種法器誕生，還有靈植靈草伴生，簡直是個寶藏之地。

但同時守護靈台的法陣經過數千年的演變，也幻化成了各種殺陣和幻境，危險亦絡繹不絕。

所以大宗門派通常都會選擇組隊前行。

虞今朝自然被雲鴻羽劃入了蒼靈宗的隊伍之内，但因為她的私事，便先于隊伍出發，随她一起出發的還有阿笑和袁無塵。

阿笑是因為在宗門待得久了，巴不得想跟着虞今朝出門遊玩，如今她已築基，有了自保之力，虞今朝便答應了。

而袁無塵則是表示，有故友要見，便也一起跟着來了。

三人一狐乘坐飛舟，于三日後到達西州，卻突遇瘴氣，飛舟難以前行至西州主城天悅城，此行三人一狐便隻能就近在西州的一個邊陲小城落腳。

“趕陽城？”阿笑仔細辨認着牌樓上的名字。

牌樓年久失修，還落了不少塵，看起來很是凋敝，他們落腳時已經過了子時，路上連個打更的都沒有，隻每隔不遠便有一家商鋪門口懸着大白的燈籠，被風吹着忽扇忽扇地響。

又正趕朔月，連個月光都投射不下來，更顯得這座城有些陰森。

阿笑沒由來得縮了縮脖子，靠得虞今朝近了些，“怎麼感覺剛才有東西摸了我的脖子。”

“木靈親和，生機萬物，試着将你的靈力外放包裹身軀，可以抵禦寒氣和邪靈。”

阿笑照着虞今朝所說做了，果真緩和了不少，身體也微微發暖了些。

虞今朝見狀，這才擡腳進了城。

邊陲小城連大門和看守都沒有，他們輕而易舉便進了城，一路朝裡走着，想找個能投宿的酒家，可是找了許久也沒見到有。

阿笑走得都有些累了，看着離他們近的一家門口的大燈籠還新，先開口提議道：“要不咱們敲門問問？”

見兩人不回應她，便默認同意，剛想擡腳朝那戶人家走去，卻被朝後一拉。

虞今朝一把将她拉至身後，同時袁無塵光速拔出懷中劍，橫劍擋在他們身前，一臉警惕地看着前方。

就連狐狸都蹿上了虞今朝的肩頭，耳朵一顫一顫探聽着前方的聲響，身子微弓起醞釀着低吼，像是猛獸在警告來人。

“不對勁，我去探探。”袁無塵當機立斷。

虞今朝點點頭，提醒道：“你小心。”話音未落，袁無塵便閃身出去。

虞今朝則是始終注視着前方空蕩的街道。

阿笑也知曉應該是出了狀況，不敢貿然開口怕打亂了他們的安排，但這會兒她的靈力禦體已然失了作用，她隻覺自己的後脖頸越來越癢，任她怎麼摸也沒有用，那癢感就好像是從骨頭縫裡冒出來的，隔着皮肉根本摸不到。

實在忍無可忍的她回過頭去，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張年畫娃娃的大臉，刺耳的笑聲在她耳邊陡然炸響。

“啊——”後知後覺地她這才反應過來放聲尖叫。

那張臉卻猛地蹿遠了數尺，等虞今朝回頭的時候，隻剩下一個黑影蹿入街巷，虞今朝沒有猶豫當即拉着阿笑追了過去。

黑影如同一個靈活的爬行動物，在曲折的小巷裡上蹿下跳，虞今朝隻能以靈力鎖住它的蹤迹，一路跟随上去，大約跑出去了百尺後，黑影突然消失在了拐角處，連同鎖定的氣息一并消失。

虞今朝忙追上去，卻在拐角處與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比虞今朝矮了半個頭，體魄也不如她強健，随即就要被撞到在地，虞今朝下意識出手攬住那人後背，将其撈了回來，這才看清來人的面容。

長了一雙桃花眼的白淨和尚。

與此同時，和尚也看清了虞今朝的臉，眼神中閃過驚豔，當即桃花眼一眯笑道：

“小和尚有一法，當與施主結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