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人的命是命,一個人的命也是命。”道不同負手而立,說這話間似真有仙風道骨一般,“若非要以一人性命換衆生生機,這般救世毫無意義。”
虞今朝倏然擡眸,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況且...”道不同從袖中抖出一卷泛黃古籍,“上古大巫曾以巫鎮之術遊曆三千世界,其中便有白玉靈根覺醒之界,書上記載,大巫的神魂停留觀測,但那界終究還是難逃覆滅。”
虞今朝讀着上面斑駁的字迹,不像作假,“所以天道借力白玉靈根,也未必十拿九穩?”
道不同點點頭,“我已傳訊師尊,在此之前,你萬不可再妄動白玉之力,以免加速覺醒。”
雖言辭生硬,但字字句句皆是為虞今朝考量,她自是聽得明白。
隻是...
“呵呵。”虞今朝讪笑了下,将一股壓抑了許久的白玉之力釋放了出來。
其實先前在石室中對抗邪種時,她已然用了覺醒的白玉之力,若非如此,單憑巫鎮之術扭轉記憶中的戾氣,豈能輕易擊退邪種?
隻是這幾日與祁天阙形影不離,她一直壓制着這股力量,生怕他察覺端倪,此刻四下無人,索性不再遮掩。
霎時間,白芒大盛,黑魚半身盡染霜色。
道不同看着一時語塞,胡須顫動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話來,“讓你離那小邪種遠些!你偏不聽!”
虞今朝笑而不語,任由他絮絮叨叨數落其中利害,直到祁天阙踏出地宮,道不同才悻悻住口。
其實道不同也就是過過嘴瘾,他清楚兩人的羁絆,以如今兩人修為,這世間也沒誰能棒打鴛鴦了,他隻是無奈,怎麼偏偏是他們?若非一個天道化身一個邪種寄生,本該是修真界最令人豔羨的一對璧人。
入夜時分,虞今朝才見到夏闌珊。
這一次見面,夏闌珊比合歡宗初見時更添幾分妖冶,卻非她刻意為之,因為她體内的花蠱并未與蠱蟲結合,即便是精通巫蠱之術的大巫也束手無策,隻得輔以蠱蟲,将其在體内催化,代價是徹底激發她體内魔族血脈。
如今的她,更像魔,而非人。
媚骨天成,美豔不可方物。
“又變漂亮了。”虞今朝由衷贊歎。
夏闌珊原本還有些局促,聞言一怔,随即釋然,款款走來。
“今後有什麼打算?”虞今朝問道。
夏闌珊仰頭望天,眸中閃過一絲幽怨。
她本不願成魔,奈何天意弄人。
“若不想去魔族,便留在修真界。”虞今朝語氣堅定,“邀月峰有的是空房。”
這哪裡是邀請,這是虞今朝給她的底氣。
人族與魔族有約在先,魔族無論混血與否,都要被送去魔族,但虞今朝同樣也是一諾千金,夏闌珊也相信她能做到。
“師姐~”夏闌珊難得露出嬌柔之态,似在撒嬌。
“魔也好獸也罷,隻要是我的師弟師妹,邀月峰永遠都是家。”
她從不以血脈衡人,在她身邊,永遠如此安心。
夏闌珊聞言,不覺仰首望天,指着繁星道:“師姐,今夜星辰真美。”
虞今朝擡頭間,被她急促地抽氣聲逗笑。
或許是往日經曆使然,夏闌珊從不願在人前示弱,哪怕是最崩潰的時刻,她也隻是靠在虞今朝懷中稍作停留。
女子于世間孤身行走,注定要披荊斬棘,因為萬千枷鎖皆冠以女子之名,你若言不公,他便道你脆弱。
所以她們隻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堅韌,日子久了他們自然地以為是她們能忍下更多的苦,于是更加步步緊逼,但他們不知道,她們是堅韌的柳枝,當腰被壓得足夠低的時候,抽回去的枝條才足夠記憶深刻。
“我想去魔族闖闖。”夏闌珊輕聲道。
“跟那個桑餘?”虞今朝微挑眉梢,忽然理解了之前道不同的心境。
“我們都被魔族厭棄,受盡苦楚。”夏闌珊眸中閃過一絲鋒芒,“魔族已經腐朽,是時候該變一變了。”
“可想好了?”
“嗯。”
兩人靜望星空,甯靜祥和,夏闌珊心中卻忐忑不安,虞今朝救她多次,她卻要輕易離去。
片刻沉寂後,虞今朝的聲音響起:
“記得,過年要回家吃飯。”